夜色如墨，笼罩着南城。
南安辰提着简单的行李，踏着清冷的月光，再次回到了那座他无比熟悉却又无比憎恶的南家别墅。
与前几次回来时的心境不同，这一次，他心中没有了隐忍，只剩下冷酷的平静。
与莫冷凝的彻底决裂，让他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再做。
没有理会路上遇到眼神闪烁的佣人，径直穿过空旷死寂的前院，回到了后院那栋属于他的小楼。
推开卧室的门，沉闷气息扑面而来。
他皱了皱眉，打开灯，将背包放在椅子上。
挽起袖子，打来清水，开始默默地打扫房间。
擦拭桌椅，拖地，开窗通风……
动作熟练麻利。
打扫完毕，房间里的空气清新了许多。
他关上窗，隔绝了冬夜的寒意。
拿出手机，点开了那个加密的监控软件。
屏幕上依旧分割着七个方格的画面，娱乐馆四楼的包间里空无一人。
再也不用踏足娱乐馆，这倒是让他心情好了点。
那里的一切，都让他感到恶心。
现在只需要这些隐藏在暗处的“眼睛”，替他记录下那些肮脏的交易，等待最终清算的时刻。
收起手机，打开了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
电源接通，屏幕亮起，他熟练地输入密码，点开复习资料文件夹，里面是他为计算机四级考试整理的所有资料和真题。
寒假时间宝贵，他必须争分夺秒。
考过四级，是他现阶段一个明确且必须完成的目标。
戴上耳机，很快便沉浸在了代码和算法的世界里，只有指尖敲击键盘的轻微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规律地回响。
而在下午，在南城另一端，那座依山傍水、气势恢宏的赵家老宅，则是另一番光景。
与南家的冷清压抑截然不同，赵家老宅佣人们穿梭忙碌，处处彰显着顶级豪门的底蕴与气派。
赵寒肆将车停在气派的大门外，早有管家带着佣人恭敬等候。
他懒洋洋地下车，将车钥匙抛给佣人，双手插在裤兜里，迈着散漫的步子走进了那扇对于许多人来说高不可攀的大门。
“少爷，老爷、老太爷、老太太，还有二爷、二夫人都在餐厅等您用晚饭呢。”
管家跟在他身侧，低声汇报。
赵寒肆没什么反应，只是“嗯”了一声。
穿过精心打理、即使在冬日也绿意盎然的庭院，步入奢华得如同古典宫殿的主宅客厅。
再走向用餐的正式餐厅。
长长的餐桌上铺着洁白的桌布，摆放着精致的银质餐具和水晶杯。
餐桌主位上，坐着一位不怒自威、鬓角微白的老者，正是赵寒肆的爷爷赵老爷子。
旁边是气质雍容的赵老太太。
下手边，坐着与赵寒肆有几分相似，但气质更为沉稳冷峻的中年男人。
他的父亲，赵氏集团如今的掌舵人赵弘毅。
赵弘毅旁边，是他的弟弟赵弘文和弟媳。
赵寒肆一走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赵老爷子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赵老太太更是眼神热切。
赵弘毅看着儿子那副漫不经心、桀骜的样子，眉头蹙起。
赵寒肆像是没看到那些目光，径直走到留给他的空位前，拉开椅子坐下。
“回来了？”赵弘毅开口。
“嗯。”赵寒肆拿起面前的湿毛巾擦了擦手，应了一声。
“不会叫人吗？”赵弘毅的眉头皱得更紧，语气里带上了明显的不悦。
他对于这个从小不在身边长大、性子野马般的儿子，始终有种难以掌控的无力感和恨铁不成钢的恼怒。
赵寒肆放下毛巾，抬起眼皮，扫了一眼在座的众人。
唇角微勾，语气疏离：“抱歉。从小在外长大，跟各位……不太熟。”
这话一出，餐桌上的气氛凝滞。
赵弘毅的脸色沉了下来。
赵弘文和妻子交换了一个眼神，没敢说话。
赵老爷子脸上的笑容僵了僵，赵老太太连忙打圆场：
“好了好了，孩子刚回来，一路也累了。先吃饭，先吃饭！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
她说着，示意旁边的佣人开始布菜。
赵弘毅深吸一口气，压下火气，没再说什么。
精致的菜肴一道道端上来，席间却弥漫着一种尴尬的沉默。
只有餐具轻微碰撞的声音。
吃到一半，赵弘毅再次开口，打破了沉寂：“这个年就在这里过。假期也别到处乱跑，跟着我去公司，熟悉熟悉业务。”
赵寒肆正慢条斯理地切着一块牛排，闻言头也没抬：“行啊。”
他答应得如此爽快，倒让赵弘毅有些意外。
赵寒肆接着补充道：“不过，时间我说了算。我想去的时候去，不想去的时候，别找我。”
赵弘毅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在权衡。
最终，他点了点头，算是妥协：“可以。”
他知道逼得太紧反而适得其反，能让这小子答应去公司，已经是进步。
一顿各怀心思、气氛微妙的晚餐总算结束。
赵寒肆放下餐具，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对众人点了点头：“我吃好了，各位慢用。”
说完，便起身离开了餐厅，没有丝毫留恋。
管家早已等候在外，引着他去了二楼为他准备的卧室。
卧室极大，装修极尽奢华，落地窗外是精心打理的后花园夜景，室内的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价值不菲。
巨大的衣帽间里挂满了当季新款服饰，书房里配备了顶级的电脑和设备。
这里的一切，与他在海城那个更显随意和个性的住处截然不同。
赵寒肆巡视了一圈，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走进浴室，简单洗漱了一下，换上舒适的睡衣，然后躺在了那张柔软得几乎能将人陷进去的大床上。
拿出手机，给自己的母亲打去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传来温柔干练的女声：“小肆？到了？”
“嗯，妈，到了。”
赵寒肆的声音比在餐厅时柔和了许多：“刚吃完一顿‘团圆饭’。”
电话那头的赵母，也就是林静婉，轻笑一声：“怎么样？没跟你爸吵起来吧？”
“差点。”赵寒肆无所谓的说：“一副谁都欠他钱的样子，让我假期去公司跟着他。”
“去就去呗，多学点东西没坏处。反正你以后也得接手。”
林静婉语气轻松：“今年你就陪爷爷奶奶还有你爸过年吧，我正好陪你外公外婆，耳根子能清净点。”
语气认真了些：“小肆，妈知道你性子倔，对你爸有怨气。但妈跟你爸，是我们两个人之间感情出了问题，没有谁对谁错，更谈不上什么深仇大恨。
你爷爷奶奶年纪大了，一直很惦记你。
还有你叔叔婶婶，人也都不错。态度好一点，毕竟是一家人。”
赵寒肆听着母亲的话，沉默了片刻。
他知道母亲说的是事实。
父母离婚是性格不合，和平分手，父亲除了在他童年缺席外，在物质和后来的教育资源上从未亏待过他，甚至可以说是极力弥补。
爷爷奶奶对他也一直心存愧疚，关爱有加。
这也是他愿意回来的原因，如果赵弘毅还有赵家对不起他的母亲。
就算是全国第一豪门，他也不在乎。
“知道了，妈。我有分寸。”他应道。
“对了，”赵寒肆想起什么，语气轻快。
“我跟你提过的，我那个室友，南安辰，他家也是南城的。这次他跟他妹妹顺路坐我车回来的。”
“哦？就是你说的那个，性子很冷，但能力很强的同学？”
林静婉来了兴趣：“你能交到朋友，妈妈很高兴。他家里……是做什么的？”
赵寒肆眼神微闪，语气不变：“普通家庭吧。妈，你就别打听了。”
“好好好，不打听了。你们年轻人好好相处就行。”
林静婉笑道：“在外面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就给妈妈打电话。”
“知道了。妈，你也照顾好自己，代我向外公外婆问好。”
又闲聊了几句，母子二人才挂了电话。
放下手机，赵寒肆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望着天花板上华丽的水晶灯，眼神渐渐变得深邃。
南安辰……南家……
这个寒假，看来不会无聊了。
他翻了个身，闭上眼睛，脑海里已经开始盘算着，该如何“不经意”地，去会一会那位传说中的莫夫人。
以及…给他那位兄弟，或许可以添一把火，或者，递上一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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