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紫阳峰，氤氲的灵气尚未完全被朝阳驱散，缭绕于苍翠山林与古朴殿阁之间，恍若仙境。崖边的演武场上，数十名身着内门弟子服饰的年轻男女正在晨练，剑光闪烁，身形腾挪，带起阵阵破风之声。
萧无涯独自在演武场边缘的一角，默默演练着最基础的剑术。劈、刺、撩、扫……每一个动作都力求标准，一丝不苟。他周身气息内敛，刻意压制着体内那股蠢蠢欲动的力量，额角却隐隐有细密的汗珠渗出。并非因剑招繁复，而是压制那如影随形的煞气，本身就需要耗费极大的心力。
然而，这份刻意维持的平静，很快便被打破。
“啧，我当是谁这么勤勉，原来是我们的‘煞气怪物’。”一个带着明显讥诮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萧无涯收剑而立，缓缓转身。只见以周凛为首的几名内门弟子正簇拥着走来。周凛身材高壮，面容带着几分倨傲，此刻正双臂抱胸，毫不掩饰目光中的轻蔑与排斥。
“周师兄。”萧无涯面色平静，语气淡漠地打了个招呼，不欲多生事端。
周凛却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上前两步，目光在萧无涯身上扫视，仿佛在打量什么异物：“萧师弟，你这身上……味儿可有点重啊。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那股子不祥的气息。你说你好端端的，不在思过崖下面壁清净，跑到这紫阳峰来，万一煞气失控，伤了同门可如何是好？”
他话音一落，身旁的几名弟子也跟着发出低低的嗤笑声，看向萧无涯的眼神充满了疏远和隐隐的畏惧。
“煞气怪物”……这个称呼，自他体内异状被部分同门知晓后，便悄然流传开来。蜀山剑派乃玄门正宗，门下弟子对煞气、魔气这类力量天生排斥。尽管有紫阳真人作保，但根深蒂固的观念，并非一朝一夕能够改变。
萧无涯握剑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有些发白。体内那股冰冷暴戾的力量因他情绪的细微波动而隐隐躁动，仿佛一头被囚禁的凶兽，试图挣脱枷锁。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将翻涌的气血压下，脑海中闪过《破邪剑谱》中关于“制怒静心”的要诀。
“有劳周师兄挂心。”萧无涯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喜怒，“萧某自有分寸，不会波及他人。”
“分寸？”周凛嗤笑一声，“就凭你这连自身气息都难以完全收敛的样子？我看你还是识相点，自己找个没人的地方待着比较好，免得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挑衅之意，已十分明显。周围练剑的弟子们也渐渐停下了动作，目光聚焦于此，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萧无涯眼帘低垂，目光落在手中那柄普通的长剑上。《破邪剑谱》中的精妙剑招在脑中一一闪过，若以此对敌，他有七成把握能在十招内让周凛狼狈不堪。但他更清楚，一旦动用蕴含煞气的剑法，无论胜败，都只会坐实“怪物”之名，更会给竭力维护他的师尊紫阳真人带来麻烦。
隐忍，是此刻唯一的选择。
他抬起头，看向周凛，眼神深邃如古井，不起波澜：“周师兄若无事，萧某还要继续练剑了。”
说完，不再理会周凛那变得难看的脸色以及周围各异的目光，萧无涯径直转过身，重新举起长剑，再次演练起那枯燥却稳妥的基础剑术。一招一式，平稳而坚定，仿佛周遭的一切嘲讽与排斥，都与他无关。
只是那挺得笔直的脊背，以及那刻意压制下，周身偶尔泄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心悸的冰冷气息，无声地诉说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周凛盯着萧无涯的背影，冷哼一声，终究没再继续逼迫，带着人悻悻离去。演武场上恢复了之前的演练声，但许多目光，仍会不经意地扫过那个独自练剑的孤寂身影，带着复杂难明的意味。
晨光洒落，将萧无涯的影子拉得很长。紫阳峰的灵气依旧盎然，但他身周，却仿佛自成一片无形的寒域。这蜀山仙门，对他而言，既是庇护所，亦是一座无形的牢笼。而打破牢笼的第一步，便是彻底掌控体内的力量。
他手中的基础剑术，在这一刻，似乎多了一份不同于以往的、沉甸甸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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