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年12月的四九城，已然是一派深冬景象。铅灰色的天空低垂着，像是兜满了沉甸甸的雪意，却迟迟不肯落下，只把干冷的北风一阵紧似一阵地往人骨头缝里吹。街巷两旁的槐树早已落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桠如同老人瘦骨嶙峋的手臂，倔强地伸向天空。胡同里的地面冻得梆硬，行人裹着厚厚的棉袄，缩着脖子，行色匆匆，呵出的白气瞬间便消散在寒风里。
何雨柱穿着一身半旧不新的棉军装，外面套着寻常的蓝布罩衫，背着一个简单的行囊，悄无声息地走进了南锣鼓巷。他没有通知任何人，完成了那些个惊心动魄的任务后，便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悄悄地回来了。
越是靠近95号院那熟悉的黑漆木门，他的脚步反而越慢，越沉。近乡情怯。这短短几个月，他在高丽经历了太多炮火硝烟，生死一线，见识了最极致的残酷，也创造了不可思议的奇迹。此刻骤然回到这宁静（至少表面宁静）的四合院，闻到那熟悉的、混合着煤烟和淡淡饭菜味道的空气，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自己这一身战场带来的煞气和经历，该如何融入这琐碎的日常？
他站在巷口，望着那扇门，竟有些不敢上前。
夕阳的余晖挣扎着穿透云层，给冰冷的街道涂上了一层稀薄而脆弱的暖橘色。就在这渐暗的天光里，何雨柱的目光，猛地定格在了95号院门口旁边，那个小小的石墩上。
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那里。
那是个小女孩，看起来也就十一二岁年纪。穿着一身明显不合身的、洗得发白还打着补丁的碎花小棉袄，下身是同样单薄的棉裤，脚上一双旧棉鞋，鞋尖都快磨破了。小脸冻得通红，像两个小苹果，鼻尖也红红的，不住地吸着气。她头上戴着一顶同样旧的、掉了毛的棉帽子，两只帽耳朵耷拉着，更显得她脸蛋小巧可怜。
她不是坐在那里玩，而是抱着膝盖，蜷成一团，下巴搁在膝盖上，一双因为瘦而显得格外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巷子口的方向。那眼神里，没有孩童应有的嬉闹，只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执着、期盼，还有一丝被寒风冻出来的迷茫。
是何雨水？不对，雨水比这矮多了。而且这孩子的眉眼……
是于莉！
何雨柱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又酸又胀。他快步走了过去，在那孩子面前蹲下身，声音因为突如其来的哽咽而有些沙哑：
“莉……莉丫头？”
小女孩猛地抬起头，那双大眼睛在看清何雨柱脸庞的瞬间，像是被点燃的星辰，骤然爆发出无比明亮的光彩！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石墩上爬下来，因为坐得太久，腿脚有些发麻，踉跄了一下，却不管不顾，一头扎进了何雨柱的怀里，两只冰凉的小手死死抱住了他的脖子，带着哭腔的、又惊又喜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何叔叔！何叔叔！是你！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小女孩的哭声里充满了委屈、等待的艰辛，以及最终等到后的巨大释然和喜悦。温热的眼泪迅速濡湿了何雨柱颈间的衣领。
何雨柱紧紧抱住怀里这具小小的、冻得发抖的身体，感受着她剧烈的抽泣，自己的眼眶也瞬间红了。他轻轻拍着于莉的后背，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莉丫头，不哭了，不哭了，何叔叔回来了。告诉何叔叔，你……你每天都在这里等着吗？”
于莉从他怀里抬起泪汪汪的小脸，用力地点着头，抽噎着说：“嗯！每天……每天放学，把姥姥家的活儿干完，我就来这里等……李叔叔（李怀德）说，何叔叔去打坏蛋了，打完就会回来……我怕……怕你回来的时候，没人知道你回来了……没人给你开门……”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用小袖子胡乱地擦着眼泪，却越擦越多：“何叔叔，高丽……高丽远不远？坏蛋厉害吗？你有没有受伤？我……我好想你……”
她说到最后，声音小了下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不敢触碰的悲伤。
何雨柱的心彻底融化了，一股滚烫的热流涌遍全身，驱散了所有的寒意和近乡情怯。他将于莉抱得更紧，用指腹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和鼻涕。
“高丽很远，但何叔叔厉害着呢，把坏蛋都打跑了，一点伤都没受，你看，好好的！”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而自豪，“莉丫头真勇敢，每天都来这里等何叔叔，何叔叔心里……暖和极了，比穿十件大棉袄还暖和！”
他顿了顿，看着于莉那双纯净又带着哀伤的眼睛，非常认真，也非常温和地说，“何叔叔说话算话，你看，我这不是平平安安地回来了吗？”
于莉听着，大眼睛里泪光闪烁，但这一次，不再是纯粹的悲伤，多了几分明亮和坚定。她用力地点着小脑袋：“嗯！我知道，何叔叔是英雄！我……我要像你一样勇敢！”
“好孩子！” 何雨柱喉头哽咽，几乎说不出话来。他摸了摸于莉冰凉的耳朵和小手，心疼地说：“走，跟何叔叔回家！外面太冷了，看把你冻的！何叔叔给你弄点好吃的，暖暖身子！”
他站起身，一手拎着行囊，一手紧紧牵着于莉那只冰凉的小手。于莉依偎在他身边，仰着小脸，脸上还挂着泪珠，却已经露出了几个月来第一个真正开心、灿烂的笑容，那笑容，仿佛能驱散这冬日所有的阴霾。
“何叔叔，院子里的柿子树，叶子都掉光了，不过李叔叔前几天来，帮我们把窗户缝都糊好了，可暖和了！”
“是吗？李叔叔有心了。”
“何叔叔，你这次回来，还走吗？”
“暂时不走了，何叔叔陪莉丫头过冬，过年！”
“真的吗？太好了！……”
一高一矮两个身影，依偎着，说着家常话，走进了那扇熟悉的黑漆木门。门外是北风凛冽，门内，即将因为英雄的归来和这份跨越了战火的温情，而重新焕发生机。
何雨柱知道，他带回国的，不仅仅有那些惊世骇俗的战功和机密，更有这份需要他用余生去守护的、沉甸甸的承诺与温情。这场重逢，洗去了他满身的征尘，也为他接下来的四九城生活，注入了全新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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