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发生过诡异风雷、此刻还隐约飘来焦糊味的城市公园让凌红月有些犹豫不再前行,红绳灼烧的炙热感,提醒着她那个该死的“紧急待办任务 cY001”。
“靠!”凌红云忍不住又低骂了一声,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这破班,才上岗三分钟!脚都没站稳,KpI就砸脸上了?还是什么“孽债型姻缘”、“欲望妖分身”、“怨气值飙升”的玄幻惊悚套餐?她想立刻掉头就走,找个桥洞睡到天荒地老。
但……
她用力闭了闭眼,强行压下那股撂挑子的冲动。那两次枉死的痛苦记忆——新生儿肺炎的窒息冰冷、树枝砸顶的剧痛——如同附骨之蛆,瞬间让她打了个寒颤。白衣使者那看似悲悯实则威胁的话语犹在耳边:“强行逆缘而行,这轮回之路,怕是坎坷了些……”
“行吧,李晓蕊,黄霆舰是吧?”她认命地叹了口气,声音里充满了社畜面对无理KpI时的疲惫和无奈,“算你们狠!老娘今天就当是去……去给鬼差探路了!” 为了那可怜巴巴的每周单休和十天年假,为了不再经历那恐怖的枉死循环,也为了……能在这有点人气儿的地方暂时安顿下来。
她抬脚,带着一股子“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朝着红光指引的方向——那片弥漫着不祥气息的公园深处,迈开了她红娘职业生涯跌宕起伏的第一步。路灯昏黄的光将她的影子在潮湿的地面上拉得又细又长,孤单,却带着一股被生活(或者说死后的“仙班”生活)磋磨出来的韧劲。
她下意识地裹紧了那身看起来廉价的棉麻外套,趋利避害的本能让她想远离那片公园,但手腕上那根催命符似的红线手链滚烫得像是要烙进皮肤里。
靠近一处废弃儿童游乐设施的地方。那股焦糊味混合着淡淡的、令人心悸的铁锈般血腥味更清晰了。凌红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背靠着冰冷的、油漆剥落的滑梯支柱,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朝红光最强烈的方向——人工湖附近望去。
那里光线格外扭曲黯淡,仿佛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黑雾。黑雾中心的地面被炸开了一个浅坑,草皮焦黑,小树歪斜折断。更让她头皮发麻的是,黑雾边缘似乎有几道模糊的、非人形态的影子在快速游弋,发出极其细微的、仿佛指甲刮过玻璃的嘶嘶声。
“到底是什么妖怪??”她屏住呼吸。
就在这时!
“呜……”一声极其微弱、痛苦压抑的呜咽声,突然从她脚边不远处的灌木丛里传来!
凌红云吓得一哆嗦,差点叫出声。她猛地低头看去。
昏黄的路灯光线被滑梯遮挡大半,只能勉强照亮一小片区域。就在那片浓密的、沾满灰尘的冬青灌木丛根部阴影里,蜷缩着一团小小的黑影,正微微颤抖着。
凌红云的心跳得飞快。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强压下对公园深处危险的恐惧和对任务的烦躁,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发出声音地蹲下身,朝那片阴影凑近了些。
离得近了,借着微弱的光线,她终于看清了。
那是一只猫。
一只通体乌黑的猫。
它蜷缩成一团,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原本应光亮的皮毛此刻黯淡无光,沾满了泥土和草屑。最触目惊心的是,它脊背上靠近肩胛骨的位置,有一道深深的、皮肉翻卷的伤口,边缘焦黑,像是被什么灼热的东西撕裂的,还在缓慢地渗着暗红色的血珠。空气中那股淡淡的铁锈血腥味正是来源于此。它金色的瞳孔半睁着,眼神涣散,充满了极度的痛苦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与虚弱,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伤口,让它发出压抑的呜咽。
伤得很重!非常重!
凌红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那无助的痛苦呜咽,像小锤子一样敲在她怕寂寞的心弦上。生前独自拉扯孩子,孩子长大后自己的孤独,死后地府通道的空旷冰冷,让她对这种被遗弃在黑暗角落的痛苦感同身受。
“喂……你还好吗?”凌红云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和心疼。她不敢贸然伸手。
黑猫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艰难地抬了抬眼皮。那双熔金般的竖瞳在黑暗中极其微弱地亮了一下,锁定了凌红云的脸。眼神极其复杂,带着极度的警惕,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更多的却是深沉的痛苦和一种……濒临绝境的虚弱。它想挣扎,但身体只是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更微弱、更痛苦的呜咽。
凌红云看着那双痛苦的金色眼睛,再看看公园深处那令人不安的黑雾和游弋的阴影,又低头看看自己手腕上依旧执拗指向公园深处的红光手链。
任务很重要,KpI很要命,扣工资很可怕。
但是……
她受不了这个。她受不了这种无声的、被遗弃的痛苦。她太明白孤零零在黑暗里挣扎是什么滋味了!一股强烈的冲动压倒了对任务和未知危险的恐惧。
“去他的任务!”凌红云低骂一声,像是下定了决心。她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伸出手,试探性地靠近黑猫的头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温柔无害:“别怕…我不会伤害你…跟我走好不好?我…我虽然也刚来,也还没有找到落脚的地方,但至少能给你挡挡风…总比在这儿等死强……”
黑猫警惕地盯着她的手,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但声音微弱,身体也无法躲避。当凌红云带着暖意的手指,极其轻柔地触碰到它头顶没有被血污沾染的皮毛时,它浑身剧烈地一颤,金色的瞳孔猛地收缩!
那只手很轻很轻地、带着安抚意味地抚摸着它的头顶。
也许是这突如其来的、带着温度的触碰,也许是凌红云声音里那份不容置疑的关切,又或许是它真的虚弱到了极限。黑猫紧绷的身体,在凌红云持续的、轻柔的抚摸下,极其缓慢地松弛了下来。金色的竖瞳里,警惕依旧,但那份濒死的绝望似乎被冲淡了一点点。喉咙里低低的呜咽声,也带上了一点依赖的意味。
凌红云心中一喜,动作更加轻柔小心。她脱下身上那件廉价的棉麻外套,不顾黑猫身上的血迹,尽量轻柔地将这只重伤的黑猫包裹了起来,小心翼翼地避开它背上的伤口。黑猫在她怀里只是微弱地挣扎了一下,就彻底瘫软下去,只剩下细微的颤抖和痛苦的呼吸。
抱着怀里这团轻飘飘却又沉甸甸的生命,感受着它微弱的体温和心跳,凌红云心中那份因为任务和被迫打工带来的烦躁和绝望,奇异地被一种更踏实的、需要守护什么的温暖感取代了。
“好了好了,没事了……”她低声哄着,像抱着一个脆弱的孩子。她最后看了一眼公园深处那诡异的黑雾和闪烁的红光,咬咬牙,转身,抱着猫,脚步匆匆但异常坚定地离开了这个危险的地方。手腕上的红光手链不甘地闪烁了几下,最终缓缓黯淡下去。任务?暂时见鬼去吧!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救活怀里这只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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