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沉香几乎是魂不守舍地回到了自己的院落。
一路上,与她同行的木香似乎还想与她商议什么事,但她那会儿心乱如麻,脑海里全是云芝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只觉耳畔嗡嗡作响,根本没听进去木香在同她说什么。
她胡乱地应了一句:“师姐安排便是。”
便再也按捺不住,借口想要回去休息片刻,就匆匆与木香在岔路口分开,几乎是逃也似地奔向自己的院落。
直到反手关上房门,背靠在有些冰凉的门板上,刚舒缓了口气,但却又被另一种更沉重的焦虑攫住。
她背靠着门板,在昏暗的室内喘息了片刻,才勉强稳住心神。
这才缓缓地摊开了一路上都死死紧握成拳,指甲早已深深掐入掌心皮肉,留下数个渗血月牙印的左手。
一枚被汗水微微浸湿,折叠成指甲盖大小的纸条,静静躺在汗湿的掌心。
这是云芝师姐在百草轩内,借着她搀扶的瞬间,神不知鬼不觉塞入她手中的。
当时师姐那暗含警告的眼神,让她将所有疑问死死压下。
此刻,万籁俱寂,唯有自己狂乱的心跳,她终于能在这绝对安全的私密空间里,看清师姐瞒着其他人,偷偷给她的究竟是什么。
她屏住呼吸,一点一点地将那折叠的纸条展开。
素白的纸面展开,上面只有寥寥数语,是云芝亲笔所书。
字迹因仓促和虚弱而略显潦草,却每一笔都力透纸背!
当沉香彻底看清上面那几行简短字句的瞬间,她浑身猛地一僵!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瞳孔,骤然缩小!脸上充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
“不……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她失声低喃,声音干涩嘶哑。
纸条上的内容,犹如给了她一记重锤,让她眼前发黑,脑子天旋地转,几乎要靠着门板才能勉强站立,不让自己瘫软下去。
她猛地将纸条重新死死攥回手心,用力之猛,仿佛要将那薄薄的纸片捏碎。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发出咚咚的闷响,震得她耳膜发麻,连带着整个太阳穴都在突突狂跳。
“为什么……师姐为什么要写这些?她究竟是什么意思?这纸条上的话……如果……如果是真的……”
沉香此时脑子里一片混乱,无数散乱的画面和细节,疯狂地在脑海中闪现、碰撞、交织……
一个让她浑身发冷,毛骨悚然的猜想,不可抑制地从那片混乱中浮现出来,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具体,也越来越……令人绝望。
难道……师姐是在怀疑……
尽管难以相信,但是云芝师姐绝不会是无的放矢之人!
更不会在这种时候,用这种方式,传递这样的信息!
沉香猛地闭上眼,又强迫自己睁开。
她用力深呼吸,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带来些许刺痛,也勉强压下了些许翻腾的情绪。
她开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尽所有的理性和对云芝的绝对信任,去反复回忆和剖析近日发生的所有事情。
从楚家人中毒,到今日楚家和阿陀峰的人如此及时地兵临谷口。
一些原本被她忽略,或者觉得或许只是巧合的地方,此刻在这张纸条那惊悚内容的映照下,忽然被赋予了截然不同,令人脊背发寒的含义!变得无比可疑,甚至……合理!
沉香越想,心就越沉,如同坠入了无底深渊,手脚越来越凉。
如果……如果师姐那可怕的猜测是真的……那药王谷如今面临的,就绝不仅仅是外部强敌那么简单!
而是……内外交困!暗箭难防!危如累卵!随时可能从内部被彻底撕裂和吞噬!
师姐将这张纸条给她,是信任,更是托付!是让她有所防备,甚至……在必要的时候,做出抉择!
沉香猛地站直身体,眼中最初的惊骇慌乱,逐渐被一股决绝的坚定所取代。
她不再犹豫,走到桌边的灯烛旁,指尖一弹,一缕纯净的灵火无声燃起。
火焰蔓延,纸张在火焰中蜷曲、焦黑、化为灰烬。
沉香的眼神,在火光的映照下,明灭不定。
她知道。
从展开那张纸条,看清上面内容的这一刹那起……
有些东西,有些人,有些看似坚固无比的情谊与信任,再也……回不去了。
她必须做出选择。
也必须……独自一人,在无人知晓的阴影里,背负起师姐赋予她的重任。
夜色,在她无声的决心中,愈发深沉。
……
天光将明未明。
在药王谷与万毒谷两谷地界交汇处,一片不太起眼的密林深处。
一棵需要数人方能合抱,树龄不知凡几的古木,其庞大树冠如巨伞般撑开,笼罩下方大片阴翳。
在靠近树冠顶部,一根横向探出的粗壮枝干上,一道纤细的身影几乎与枝叶融为一体。
牵机换下了一贯的飘逸长裙,身着一套便于隐匿与行动的黑紫色调的贴身劲装,勾勒出窈窕而富有力量感的曲线。
她悄无声息地坐在枝干上,背靠主干,双腿自然曲起,整个人仿佛失去了重量,连身下最细的枝条都未曾有明显的弯折。
繁茂浓密的树叶,边缘天然带着微微卷曲,将她从头到脚完美地遮掩起来,只偶尔从叶隙间泄出一丝比夜色更深的幽紫。
她的呼吸频率缓慢而悠长,几乎与林间夜风的节奏同步,心跳也压到了极致,真正做到了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更奇特的是,靠近万毒谷方向的毒瘴,在靠近她身周三尺范围时,便如同遇到了某种天敌,悄然向两侧滑开,不得近身。
她甚至并非完全被动防御,偶尔还会刻意放缓呼吸,主动吸入一丝毒瘴入体。
那缕毒气在她经脉中稍作流转,便被一股更霸道的力量包裹住。
“蚀骨藤的腐败腥气,七步蛇的阴冷腥毒,还有……至少掺杂了三种以上腐心花变种提炼出来,能引动心魔幻象的神经毒素?比例倒是调配得颇有章法,毒性层层递进,互相激发,倒像是……人为加强过。”
她红唇微动,无声自语,纤长的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身旁一片沾染了毒瘴凝结而成的露珠的树叶。
那露珠在她指尖滚动,却无法侵蚀那看似娇嫩的皮肤分毫。
“比起南疆那些依托本命蛊虫,诡谲多变又防不胜防,更注重个体操控与潜伏的蛊毒之术,万毒谷这边的路子,更偏向于大范围和无差别的环境侵蚀与肉身毁灭,霸道酷烈,路数迥异。”
她眼底闪过评估与冷静思索的光芒。
“谈不上孰强孰弱,大道三千,毒亦万千,端看用在何处,由何人所用,心术……是正是邪。”
她的目光,穿透稀薄的晨雾与层层枝叶,投向毒瘴更为浓郁,色泽也更加诡谲斑斓的方向,那里,就是万毒谷的主要地界。
自从那日以散心为借口,脱离闻人煌一行人后,她终究是没按捺住心中那份埋藏多年、复杂难言的好奇与牵引,还是悄然踏足了这片被大陆绝大多数修士视为死亡禁区,唯恐避之不及的地方。
她想亲眼看看,师父曾经待过的地方,到底是何模样。
也想亲眼见识一下,这令药王谷数年来如鲠在喉的敌人,令大陆修士谈之色变的万毒谷,其传承的用毒之道、制毒之法,究竟走到了哪一步。
当然,在心底最深处,或许还藏着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去清晰界定和深究过往真相的冲动。
关于师父的,关于药王谷的,关于万毒谷的……
然而,真正靠近这片区域后,预想中万毒谷弟子森严巡逻,毒虫遍地的景象并未出现,反而是一片令人心悸的死寂。
唯有浓郁的毒瘴自主谷方向弥漫而出,比之前他们来时,更显浓重。
更让她瞬间警觉,心中疑窦丛生的是,在药王谷地界方向,一些隐秘的角落和制高点处,她察觉到了不少陌生,还刻意收敛的气息在活动和潜伏!
这些人行动间训练有素,彼此配合默契,但显然分属不同阵营,却又保持着一种微妙的、互不干扰又相互警戒的距离。
其中一队人身着嫩绿色服饰,以及他们身上那股无论如何掩饰,都难以完全消除的,长期浸淫丹药形成的特殊清苦气息,让她立刻确认了其来历。
“阿陀峰的人……”牵机眉头不自觉地蹙起,眸中闪过一丝冷光。
“不在自家灵山福地好生炼丹修行,大老远跑到这来做什么?还这般鬼鬼祟祟,暗中布控的架势……”
她原本的计划只是暗中观察万毒谷,满足个人探寻之心。
但眼前这意料之外的复杂局面,却让她不得不立刻改变了计划。
略一思忖,她选择了现在这棵古木的树冠作为临时观察点。
此处刚好位于两谷中间,地势高,视野相对开阔,既能观察到万毒谷区域毒瘴的细微变化,又能兼顾俯瞰药王谷外围山林中那些不速之客的动向。
她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真正化作了这棵古木的一部分,静静蛰伏下来。
一双美眸透过枝叶缝隙,冷静地观察着下方偶尔掠过的模糊身影,倾听着风中带来的极细微的声响。
天边那一线鱼肚白,正在缓缓扩大,试图撕裂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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