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科研站的穹顶上，声音大得像一千面鼓同时敲响。赵露思把咖啡杯重重搁在控制台上，褐色液体溅到全息投影的海图上。三年了，这座建在海底火山口的研究站已经成了她的第二个家——或者说，第一个真正的家。
赵教授，b区珊瑚又开花了！实习生小吴兴奋地冲进控制室，防护服上还滴着水。赵露思头也不抬地调出监控画面，嘴角不自觉上扬。屏幕上，一片荧光珊瑚正舒展着枝丫，每株的形状都像极了人鱼的尾鳍。
警报声突然炸响。赵露思条件反射般按下隔离键，动作快得把实习生吓了一跳。只是例行地震预警。她说着瞥向角落的水族箱——三条银尾小人鱼正悠闲地转着圈，对警报毫无反应。
小吴好奇地凑近水族箱：它们真的能预测海底地震？
不是预测。赵露思轻触玻璃，最小的人鱼立刻游过来蹭她的手指，是沟通。
暴雨持续到深夜。赵露思独自在实验室调配新的鳃液配方，脖子上的珍珠吊坠随着动作轻轻摇晃。突然，所有显示器同时闪烁起来，深海摄像机的画面出现剧烈晃动。
又来了。赵露思叹气，正准备重启系统，却看见主屏幕上闪过一道银光。那绝对不是设备故障——银光划过镜头的姿态她太熟悉了，流畅得像一首歌。
监控日志显示信号来自火山口最深处。赵露思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颤抖，三年来第一次感到犹豫。最终她深吸一口气，从保险柜取出那支标着的试管。这是初代鳃液，含有人鱼血清的那批。
潜水服内置的通讯器传来小吴睡意朦胧的声音：教授？系统显示您要单独下潜？
例行检查。赵露思撒谎时下意识摸了摸珍珠吊坠，继续睡吧。
下潜到三百米时，周围已经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赵露思打开头盔灯，光束照出密密麻麻的荧光珊瑚——它们组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图案，中心正是火山喷发口。
就在这时，她感觉有什么东西擦过脚蹼。低头看去，只见一串珍珠正绕着脚踝打转，每颗都刻着熟悉的波浪纹。赵露思的呼吸停滞了，这些珍珠的排列方式，和她项链上的一模一样。
顺着珍珠指引的方向，赵露思游向火山口边缘。压力表显示此处水深已达五百米，普通潜水设备早该崩溃，但鳃液让她的身体组织暂时具备了人鱼的耐压性。
火山岩壁上有个不起眼的裂缝。赵露思刚靠近，裂缝突然扩大，将她了进去。内里空间远比想象中宽敞，顶部嵌满发光珍珠，照得整个洞穴如梦似幻。洞穴中央矗立着一座珊瑚雕像——是条人鱼环抱自己的姿态。
赵露思游近雕像，发现它手中捧着个贝壳容器。容器里盛着蓝色液体，表面漂浮着几片银色鳞片。当她触碰液体时，整个洞穴的珍珠同时亮起，在岩壁上投射出全息影像。
影像里，她的银尾人鱼正在教三条小人鱼唱歌。画面突然切换，变成赵露思在实验室熬夜工作的场景。更多片段接踵而来：她给小人鱼喂食，她对着珍珠吊坠发呆，她在暴风雨夜独自哭泣...
你一直在...观察我？赵露思的声音在水中变成一串气泡。仿佛回应她似的，珊瑚雕像开始剥落，露出内部半透明的核心——那是颗巨大的珍珠，足有足球大小。
珍珠内部有团银蓝色光晕在流动。当赵露思把手贴在珍珠表面时，光晕立刻凝聚成人形。虽然看不清五官，但那个歪头的动作她绝不会认错。
真的是你...赵露思的眼泪融入海水。珍珠里的光晕剧烈波动起来，突然，一段记忆直接涌入她脑海——
火山爆发那日，人鱼并没有完全消散。她的意识碎片附着在珍珠上，被三条小人鱼收集起来带到这里。三年来，荧光珊瑚不断分泌特殊物质，慢慢重塑着她的能量体。
赵露思突然明白为什么小人鱼总在特定位置珊瑚了。那不是随机的，而是在构建某种生物计算机！她激动地翻看随身设备，果然检测到强烈的生物电信号。
我们可以做得更好。赵露思从工具包取出微型注射器，抽出些自己的血液，还记得吗？我的血能增强你的能量。她将血液注入珍珠周围的液体中。
珍珠瞬间爆发出刺目光芒。赵露思不得不闭上眼睛，感觉有冰凉的手指拂过她的脸颊。再睁眼时，一个由光粒组成的人影悬浮在她面前，依稀可见异色瞳孔的轮廓。
人影不能说话，但赵露思分明听见了那首塞壬歌谣。她跟着哼唱起来，光粒随着声波重新排列，渐渐形成更清晰的形体。当歌声达到高潮时，人影突然俯身，光粒组成的唇贴上赵露思的额头。
那一刻，赵露思感觉有电流穿过全身。她的视网膜上闪过无数画面：深海热泉喷发的场景，珊瑚虫分泌石灰质的过程，甚至还有三条小人鱼昨晚偷偷藏起实验数据的恶作剧...
你连接了整片海域的神经网络？赵露思震惊地看着光晕。对方做了个拥抱的动作，然后指向洞穴顶部——那里垂挂着数百颗珍珠，每颗都记录着某段海洋记忆。
返程途中，赵露思的通讯器突然响起小吴的尖叫：教授！快看监控！她抬头望向科研站方向，只见整座建筑被蓝光笼罩，外墙的珊瑚浮雕全部了过来，正随着某种节奏轻轻摆动。
更惊人的是水族箱的画面——三条小人鱼首尾相连组成环形，中心浮现出由气泡构成的立体星图。小吴结结巴巴地报告：它、它们刚刚修复了上周损坏的洋流预测模型！
赵露思笑出声来。她知道，这是人鱼在向她展示的装修成果。当她的潜水服触碰到科研站外壳时，那些珊瑚立刻温柔地缠上来，像极了某个银尾生物表达亲昵的方式。
暴雨停歇时，月光穿透海面，在科研站周围形成一圈光晕。赵露思站在观景平台，看着三条小人鱼在外墙珊瑚间嬉戏。珍珠吊坠在她掌心发烫，投射出一行微光文字：
情知所起，一往而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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