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他。
林风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了一下。
艾瑞克·范·海登。
那张求救信上，落款为“E”的男人。
他一步步走上前，穿过阴冷潮湿的空气，来到了那被锁链束缚的男人面前。
地牢里很暗，只有墙壁上一盏昏黄的炼金灯提供着微弱的光源。
男人抬起头。
他的金发因为污垢和血迹黏连在一起，脸上布满了青紫的伤痕，嘴唇干裂。但那双湛蓝色的眼睛，即便在如此境地下，依旧透着一股不屈的意味。
林风将手中的照片，递到了他的眼前。
照片上，是年轻的艾瑞克，意气风发地站在师父的身旁。
当艾瑞克的目光，触及到照片上那个穿着中山装、面带温和微笑的老人时，他那死寂的眼神，骤然爆发出了一团难以置信的光芒。
“老师……”
一声沙哑、干涩的呼唤，从他破裂的嘴唇中挤出。
有反应！
林风的心头一紧，希望瞬间被点燃。
他认得师父！
“你认识他？”林风压抑着激动，追问道，“是你给他写的信吗？信上说的‘E’，就是你？”
艾瑞克死死地盯着照片，浑身开始剧烈地颤抖。
不是因为激动。
而是因为恐惧。
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湛蓝的瞳孔急剧收缩。
“对不起……”
他开始喃喃自语，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痛苦。
“对不起……对不起……我……”
他拼命地摇头，仿佛要将什么记忆从脑海中甩出去，粗大的锁链随着他的动作哗哗作响。
林风皱起了眉。
情况不对。
“信上说，你发现了圣教的秘密，和《地枢经》有关？”
“你遇到了危险，需要师父的帮助？”
林风一连串地发问，试图唤醒他的神智。
然而，艾瑞克对这些关键的问题毫无反应。
他的精神，似乎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来不及了……”
“一切都来不及了……”
他反复念叨着这几句话，眼神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重新被一层无法穿透的混沌所笼罩。
无论林风再问什么，他都只是像个坏掉的复读机一样，重复着“对不起”和“来不及了”。
林风的一颗心，缓缓沉了下去。
希望的火焰，刚刚燃起，就被一盆冰水当头浇灭。
线索，近在咫尺。
却又远在天涯。
他历经三道考验，拼尽全力找到的人，精神竟然已经崩溃了。
“没用的。”
赫尔加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们在一处圣教的秘密据点找到他时，他就是这个样子了。”
她走了过来，看着墙上那个失魂落魄的男人，语气没有丝毫波澜。
“圣教有一种禁术，名为‘灵魂剥离’，可以直接摧残人的精神海，造成不可逆的损伤。他的记忆，已经被彻底搅碎了。”
“我们尝试过所有方法，精神安抚、魔药治疗、记忆回溯……都失败了。”
赫尔加的解释，合情合理。
这也是林风第一眼看到艾瑞克时，最直观的判断。
被酷刑折磨到精神失常。
但……
不对。
林风的异能，“万物灵犀”，正在他的感知世界里，发出尖锐的警报。
那是一种强烈的、无法忽视的“违和感”。
就像是听一首熟悉的曲子，却在最关键的音节上，出现了一个刺耳的错音。
这种“不适感”，不是源自艾瑞克混乱的精神状态。
而是源自……他这个人本身！
林风闭上眼，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万物灵犀”的感知上。
在他的灵觉世界里。
眼前的艾瑞克·范·海登，不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他变成了一团由驳杂能量构成的模糊人形。
这团能量，在极力地模仿着一个正常人类的生命波动，甚至连情绪起伏造成的能量涟漪，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愤怒、恐惧、悔恨、绝望……
但这一切，都只是表象。
在这些逼真的能量波动之下，其核心，是空的。
一片死寂。
没有灵魂的根基。
林风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诡异的画面。
在镜厅回廊里，那个站在无数幻象背后，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身影。
一个钩子。
一个诱饵。
一个……没有灵魂的傀儡！
林风的心，猛地一沉。
他睁开眼，再次看向墙上的艾瑞克。
这张脸，这具身体，或许是真的。
但里面的“那个人”，是假的！
这具躯壳，就像一件不合身的衣服，被一个外来的、虚假的东西所占据、所操控着。
议会被骗了。
或者说，圣教故意让他们找到了这个“艾瑞克”。
这是一个陷阱。
一个用真实的人体作为容器，精心伪装的陷阱！
林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
他不能在这里点破。
他需要证据。
一个让赫尔加，让整个议会，都无法反驳的铁证。
他转过身，看向赫尔加，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凝重与惋惜。
“他伤了本源，精神海一片混沌，西方的术法或许很难奏效。”
林风的声音，带着一种独特的沉稳。
“或许，我们东方的法门，能帮他稳定一下神魂。”
赫尔加闻言，挑了挑眉。
她对林风的手段，已经有了最直观的认识。
这个男人，总能创造奇迹。
“可以。”她言简意赅地同意了。
她也想看看，这个东方人，还有什么她无法理解的手段。
林风重新走到艾瑞克面前。
在赫尔加审视的目光中，他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轻轻点向艾瑞克的眉心。
这个动作，看起来像是在施展某种安抚心神的术法。
但实际上。
林风将一丝比发丝还要纤细、却精纯到了极点的真气，顺着自己的指尖，缓缓渡了过去。
这不是治疗。
是探测！
是验魂！
一个真正的人，其灵魂与肉体是完美契合的。真气入体，必然会与对方的灵魂本源，产生一丝共鸣。
哪怕对方神智不清，灵魂受损，那份源自生命最深处的“神”，也依旧存在。
然而。
林风的那一丝真气，在进入“艾瑞克”眉心祖窍的瞬间。
石沉大海。
不。
比石沉大海，还要诡异！
它就像进入了一个绝对的、纯粹的“空壳”！
没有遇到任何灵魂的抵抗。
也没有得到任何神魂的共鸣。
它顺着经脉游走，探查着这具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血肉是温热的。
心脏在跳动。
能量在流转。
一切生命的体征都完美无缺。
但唯独，没有“主人”。
这具身体里，根本没有灵魂！
林“风瞬间明白了。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
议会费尽心力“救”回来的关键人物，只是一个被某种未知力量操控着的、活生生的……人偶！
师父的线索，到这里，又断了。
不。
是被人，用一种他从未想象过的方式，给硬生生掐断了。
林风缓缓收回了手指。
他看着眼前这个还在喃喃自语、表演着“痛苦”与“悔恨”的躯壳，眼神变得无比冰冷。
他转过身，面对着一脸探寻的赫尔加。
“怎么样？”赫尔加问道。
林风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他只是平静地，陈述了一个足以颠覆议会认知的事实。
“他不是艾瑞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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