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开天辟地的幻象，仅仅持续了一瞬。
下一秒，无法计量的远古信息洪流，如同决堤的天河，狠狠冲垮了林风的意识防线！
“呃啊——！”
他发出一声无声的惨叫，整个灵魂仿佛被塞进了一台星辰级别的研磨机里，正在被寸寸碾碎。
那不是攻击。
是承载。
他的大脑，他的灵魂，被迫接收了那一丝来自“大地意志”的苏醒回响。
太古老了。
太磅礴了。
太沉重了！
就在林风的意识即将被这股洪流彻底撑爆、同化的瞬间。
那片悬浮在艾瑞克与利维坦之上的“收割者”阴影，发出一声无声的、充满了愤怒与惊疑的尖啸！
它感受到了威胁！
来自“祭品”本身的威胁！
那股被唤醒的、属于这颗星球的本能意志，虽然只有微不足道的一丝，但其位格之高，甚至超越了它本身！
就好像一只正在进食的豺狼，忽然发现嘴里的羔羊，变成了一头苏醒的史前巨龙！
唰！
那无数根捆绑在艾瑞克灵魂上、扎根于利维坦骸骨中的黑色锁链，仿佛被烙铁烫到一般，猛地收缩、断裂！
“收割者”的阴影，在剧烈地扭曲、翻滚之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撤！
它像一道融入黑暗的潮水，迅速消失在了这片意识之海的更深处。
它放弃了这次饕餮盛宴。
但它记住了林风的气息。
锁链崩断的刹那，艾瑞克那巨大的光之人影，猛地一颤。
他那紧闭千年的双眼，缓缓睁开了一丝缝隙。
一缕清明，回光返照般地出现在他的眼眸深处。
他看到了林风。
也看到了那正在疯狂崩塌、自我吞噬的整片意识空间。
他没有说话。
只是对着林风，露出了一个解脱的、带着无尽感激的微笑。
然后，他的光影之躯，连同那具被唤醒了一丝本能的利维坦骸骨，一同爆发出了刺眼到极致的光芒！
不是银辉色，不是幽蓝色。
而是一种苍茫、厚重的……土黄色！
那是大地的颜色！
轰——！！！
整片神之心核，彻底引爆！
这不是毁灭，而是一场……回归！
利维坦的残骸，带着艾瑞克解脱的灵魂，选择回归它们最终的源头——这颗星球的怀抱。
狂暴的能量，不再向内挤压，而是化作了一股无可抵挡的斥力，将这片空间内的一切，都向外狠狠推去！
“就是现在！”
林风强忍着灵魂撕裂的剧痛，凭借着那已经与环境融为一体的“无关紧要”感知，在爆炸的核心中，找到了唯一一条生路！
他像一条被激流推动的鱼，身不由己地被抛向外界。
在被抛出那片意识之海的最后一刻，他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一块在爆炸中崩裂的、闪烁着土黄色微光的……利维坦骨骸碎片。
……
“轰隆！！！”
“诺亚号”的舰桥内，所有人眼睁睁地看着屏幕上那片倒悬之城，那头神话巨兽的骸骨，连同圣教的钻井平台一起，被一团无法形容的土黄色光芒彻底吞噬。
紧接着，光芒向内急剧收缩，最终化作一个比黑夜更深邃的奇点，然后……消失了。
一切，都结束了。
那片存在了不知多少万年的亚空间，连同它内部的一切，都被彻底抹除。
死寂。
屏幕上，只剩下深邃、黑暗、空无一物的海水。
“林先生……”
汉克的声音，干涩无比。
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们赢了吗？
圣教的阴谋被阻止了。
但林风……也陷在了里面。
就在赫尔加闭上双眼，准备执行林风那最后的、残酷的命令时。
“滴滴滴！侦测到高能反应！就在我们前面！”
一个船员的惊叫，让所有人猛地回神！
只见在潜艇的正前方，一道空间裂隙突兀地出现，紧接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影，被那裂隙狠狠地“吐”了出来！
他手中，还紧紧攥着一块不规则的、泛着微光的骨头。
是林风！
“快！快把他拉进来！”
汉克第一个反应过来，咆哮着冲向了对接舱。
……
返回海市的航程，漫长而压抑。
林风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
他的身体，在回归物质世界的瞬间，就遭到了恐怖的反噬。
承载“大地意志”的信息流，对于凡人之躯而言，是最甜蜜的毒药。它让林风的异能产生了某种未知的蜕变，却也几乎将他的身体从内到外彻底撑裂。
经脉寸断，五脏移位。
若不是他风水师的根基足够深厚，又有那股本源真气吊着最后一口气，他早在被抛出亚空间时，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他不断地做着噩梦。
梦里，全是那个顶天立地的巨人，和那把开天辟地的石斧。
模糊，却又无比深刻。
不知过了多久。
当一股带着咸湿与喧嚣的、熟悉无比的空气，钻入鼻腔时，林风的眼皮，终于颤抖着睁开了。
“海市……”他虚弱地吐出两个字。
“林先生！你醒了！”守在他旁边的赫尔加又惊又喜。
“我们……回来了。”
林风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被一阵钻心的剧痛瞬间击倒。
“别动！你的伤势非常严重！”赫尔加按住他，“我们已经联系了最好的医院……”
“不。”
林风打断了她，眼神里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执拗。
“回……据点。”
他必须立刻将“收割者”的情报传递出去，那比圣教更加恐怖，是真正能动摇世界根基的存在。
而且……他累了。
他想回家。
在林风的坚持下，“诺亚号”最终停靠在了海市一处废弃的码头。
汉克背着虚弱不堪的林风，在夜色的掩护下，迅速穿过熟悉的街道，朝着那间作为据点的茶馆赶去。
回家的路，让林风紧绷的心神，终于有了一丝松懈。
他甚至开始思考，等见到小李和莉莉他们，该怎么解释自己这一身的伤，和这趟离奇的深海之旅。
然而。
距离茶馆还有一条街的时候。
林风的脚步，猛地一顿。
不。
是他的感知。
他那已经蜕变、变得无比敏锐的“无关紧要”异能，在这一刻，向他发出了最尖锐、最刺耳的警报！
“不适感”！
一股浓烈到化不开的“不适感”，如同腐烂的淤泥，笼罩了前方的整个街区！
那不是阴气，不是煞气。
那是一种……事后残留的，混杂着血腥、绝望、怨毒与死寂的……信息场！
林风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放下我。”他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汉克愣了一下，但还是依言将他小心地放在了地上。
林风扶着墙，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向那个他再熟悉不过的茶馆。
越是靠近，那股不详的预感就越是强烈。
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血腥味和焦糊味。
终于，他走到了街角。
他看到了。
他的茶馆，他的家。
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
门窗尽碎，牌匾被暴力砸断，上面还残留着焦黑的痕迹。
墙壁上，布满了狰狞的裂痕与一个个深邃的弹孔。
原本清雅的庭院，此刻一片狼藉，名贵的兰草被践踏成泥，那张他最喜欢躺在上面晒太阳的摇椅，已经四分五裂。
一股冰冷的怒火，从林风的心底，轰然炸开！
他踉跄着，冲进了废墟之中。
“小李！莉莉！”
他的声音，因为愤怒与急切，变得沙哑无比。
无人回应。
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林风的目光，疯狂地扫视着这片狼藉。
这里的风水局，全被破了！而且是用最野蛮、最直接的方式！
这不是普通的寻仇，这是有预谋的、针对性的……清除！
突然，林风的目光，定格在了后院那个倒塌的书架下。
一只熟悉的手，从木板的缝隙中，伸了出来。
林风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疯了一样冲过去，用尽全身力气，掀开了沉重的书架。
下面，是浑身浴血的小李。
他的胸口，有一个恐怖的贯穿伤，气息已经微弱到了极点，全靠一口气吊着。
“小李！”
林风双目赤红，连忙将一股本源真气渡入他的体内，试图稳住他的心脉。
小李的眼皮，艰难地动了动。
他看到了林风，涣散的眼神，终于重新聚焦。
他的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鲜血不断涌出。
他用尽了生命中最后的一丝力气，缓缓抬起了自己的手，抓住了林风的手腕。
然后，用沾满血污的手指，在林风的掌心，艰难地、一笔一划地，画着什么。
那是一个……残缺的图案。
一个家族的徽记。
周家！
画完最后一笔，小李的眼中，没有仇恨，没有愤怒，反而充满了极致的……不解与恐惧。
仿佛在问：为什么？
为什么会是他们？
他的手，无力地垂落。
生机，彻底断绝。
林风僵在原地，如遭雷击。
他低头，看着掌心那个血淋淋的、残缺的周家家徽，大脑一片空白。
也就在这一刻。
他一直紧攥在另一只手中，那块从神之心核带出来的利维坦骸骨碎片，在接触到小李流淌到地上的鲜血时……
嗡。
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的、仿佛来自亘古洪荒的……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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