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树的影子在地上晃成一片浓荫,树洞里藏着半罐去年的槐花茶,被今日的阳光晒得透出淡淡香气。小禾蹲在树旁,手里捧着个铁皮盒,盒盖一打开,几粒圆滚滚的种子滚了出来,在掌心闪着油亮的光。
“这是啥种子啊?黑亮亮的,像小石子。”春杏凑过去看,指尖刚碰到种子,就被小禾轻轻拍开。
“这是‘月光稻’的种子!”小禾把种子小心翼翼拢回盒里,眼神比种子还亮,“先生说这稻种特别金贵,晚上会发光,产量还高,就是难养活,得在有月光的水田里才能发芽。”
王磊刚给渠边的传感器换完电池,闻言走过来:“月光稻?我在农科所的资料里见过,是感光型水稻品种,对光照时长要求苛刻,确实不好培育。”他看着铁皮盒,“你从哪儿弄来的?”
“是先生的朋友送的,就五粒!”小禾把盒子抱在怀里,像揣着块烫手的宝,“先生说,要是能种成,咱村的水田就能多打好多粮,还能当种子分给别的村。”
李二柱扛着锄头路过,往盒里瞅了一眼:“不就是几粒破种子吗?俺家稻种比这多着呢,还不用看月亮。”
“这不一样!”小禾急得脸通红,“这稻子磨出的米是香的,蒸饭不用菜都能吃三碗!先生说这是‘生态稻’,不用化肥,靠月光和渠水就能长。”
春杏蹲下来,轻轻抚摸着种子:“要不让张大爷看看?他侍弄庄稼一辈子,说不定有法子。”
张大爷被请来时,正抱着他的老烟杆抽得滋滋响。他捏起一粒种子放在嘴里嚼了嚼,眯着眼品了半天:“嗯,壳硬,胚乳饱满,是好种。”他吐掉种壳,指着渠边那片刚翻好的水田,“那片地离渠近,能引活水,晚上月亮能照到,倒是合适用。”
“真的?”小禾眼睛一亮,“那我现在就去种!”
“急啥?”张大爷敲了敲他的脑袋,“这感光种子得等月出的时候种,还得用‘活化水’泡过才行。”
“活化水是啥?”
“就是渠里的活水,再泡上槐树叶,晒一天太阳,让水里带着树气和阳气,种子才肯醒。”张大爷往手心吐了口唾沫,“明儿我把那片田再耙一遍,你去摘点槐树叶来,咱明晚月亮最圆的时候种。”
小禾赶紧把种子放回盒里,像捧着圣旨似的往家跑,铁皮盒碰撞的声音清脆得像串小铃铛。
第二天傍晚,月芽刚挂上槐树梢,水田边就聚了不少人。张大爷指挥着李二柱把田埂修得更规整,春杏和王磊蹲在渠边,把槐树叶泡进木桶里,叶片在水里慢慢舒展,像浮着层绿云。
小禾穿着防水裤站在水田里,裤脚沾满泥浆,手里攥着那五粒种子,紧张得手心冒汗。“张大爷,月亮够亮了不?”
“再等等,得等月头过了子午线。”张大爷看着天上的月亮,烟杆在手里转着,“种这稻子跟嫁闺女似的,时辰差一点都不行。”
王磊举着个小小的照度计:“仪器显示光照强度够了,月光的光谱也符合资料里的参数。”
“啥参数?”张大爷瞪他一眼,“咱老祖宗种稻看的是天象,不是机器。”话虽这么说,却往王磊那边凑了凑,想看看仪器上的数字。
等月亮升到头顶,张大爷突然喊:“就是现在!”
小禾立刻蹲下身,把种子一粒一粒按进泥里,每粒间隔半米,手指在泥里抠出小坑,再轻轻盖上薄泥,动作比绣花还轻。春杏往水里撒了把碎稻草:“这是给种子挡露水的,别让月光太烈伤着它。”
李二柱在田埂上插了根竹竿,绑着块红布:“这是地界,谁也不许往这儿放水牛!”
种完最后一粒种子,小禾直起身,月光照在他脸上,睫毛上还挂着水珠。“它们会发芽吗?”
张大爷磕了磕烟袋:“只要你上心,它们就长。就像养娃,你天天瞅着它,它就给你长脸。”他指着水田,“以后每天晚上来看看,给它唱个小曲儿,稻子听了长得快。”
“唱啥曲儿?”
“就唱你娘教你的《月光谣》。”
接下来的日子,小禾每天放学后都往水田跑,带着个小马扎坐在田埂上,对着水面唱那首跑调的歌谣。春杏每天清晨会来换一次渠水,把带着槐叶香的活水引到田里;王磊的仪器就架在竹竿上,屏幕整夜亮着,记录着月光的变化;李二柱真的每天来赶水牛,哪怕自家的牛饿得直叫唤,也不让靠近那片田。
半个月后的一个清晨,小禾尖叫着跑回村:“发芽了!发芽了!是银色的芽!”
众人赶到水田边,只见五株银绿色的嫩芽从泥里钻出来,顶着小小的露珠,在晨光里闪着柔和的光,真的像沾了月光似的。
张大爷摸着嫩芽,突然笑了:“这哪是月光稻,这是咱村的‘心尖稻’啊。”
春杏看着小禾蹦蹦跳跳的样子,突然说:“要不咱立个契约吧?以后这稻种收了,每家都种一点,再传给邻村,让这月光稻长遍咱这一片渠水浇过的地。”
王磊从包里掏出纸笔:“我来写契约,咱都签字按手印。”
张大爷没认字,在纸上按了个黑手印:“我老张头担保,只要我还有口气,就护着这稻子。”
李二柱也按了手印:“我护田埂,谁毁田,我跟他拼命。”
小禾在契约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太阳和月亮,举着纸给嫩芽看:“你看,我们都跟你约好了,你要好好长啊。”
月光稻的嫩芽在风里轻轻晃,像是听懂了似的,银绿色的光闪得更亮了。老槐树下的铁皮盒空了,但槐花茶的香气混着水田的潮气,在空气里漫开,像个温柔的承诺,缠在每个人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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