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哑女就被檐下冰棱融化的滴答声吵醒了。她披衣起身,看见小虎蹲在灶前,正对着火苗发呆,灶上的铁锅冒着白汽,粥香顺着锅沿钻出来,勾得人肚子咕咕叫。
“醒了?”小虎回头,眼尾还带着点困意,手里握着根烧得通红的火钳,在灶膛里扒拉着柴禾,“昨晚的雪化了大半,檐下的冰棱掉了好几根,差点砸着腌菜缸。”他指了指门口,那里果然堆着几根断成半截的冰棱,像被掰断的玉簪。
哑女走到檐下,仰头看那些还挂着的冰棱,阳光刚爬上东边的山尖,把冰棱照得透亮,里头冻着的小气泡看得一清二楚。她伸手碰了碰,指尖沾了层细水珠,凉丝丝的。“这冰棱里有片雪花,”她转身朝小虎扬了扬手指,水珠在晨光里闪了闪,“跟去年你给我堆的雪人眼睛里嵌的那片一样。”
“那哪能一样,”小虎端着粥锅往堂屋走,粗瓷碗“当啷”放在桌上,“去年那雪人早化了,这冰棱留着给你盛酸梅汤才好,比瓷碗凉沁。”他盛了碗粥推给她,粥面上浮着层米油,撒了把切碎的青蒜,“加了点新腌的咸菜,你尝尝,比上次的脆。”
哑女舀了勺粥,温热的米香混着蒜香滑进喉咙,忽然瞥见桌角的竹筐,里面装着半筐通红的山楂。“这是?”她抬头问,嘴里还含着粥。
“后山摘的,”小虎自己也盛了碗,呼噜呼噜喝着,“前儿听王婶说你爱吃山楂糕,我找了半天,这筐够熬两罐子了。”他忽然笑出声,“就是摘的时候被刺扎了手,你看。”他伸出左手,指腹上果然有个小红点,“不过比你上次绣帕子扎的血窟窿轻多了。”
哑女放下碗,拉过他的手仔细看,那红点其实早就不疼了,她却从针线篮里翻出块创可贴,小心翼翼贴上。“跟个孩子似的,”她嗔怪道,指尖划过他手背上的疤——那是去年修栅栏时被钉子划的,如今淡成了浅白色,“下次摘山楂叫我,我带剪刀。”
“才不叫你,”小虎抽回手,假装傲娇,“你一去就心疼那些带刺的枝桠,说‘它们也疼’,哪有摘果子的样子。”他起身往灶房走,回来时手里多了个粗布包,“对了,昨天去镇上,见布庄新到了种蓝印花布,给你扯了两尺,做块新帕子正好,比你现在这块强——都洗得发白了。”
布包打开,靛蓝色的布面上印着细碎的白梅,哑女摸了摸,棉布厚实得很,心里暖烘烘的。她忽然想起什么,转身从柜里抱出个陶罐,揭开盖子,一股酒香漫出来:“这是去年埋在杏树下的青梅酒,昨天挖出来的,你尝尝?”
小虎凑过去闻了闻,眼睛一亮:“够烈!”他找了两个粗瓷杯,倒了半杯递过来,“配着这粥喝?”
“傻子,”哑女笑着推回去,“中午再喝,早上喝酒要闹肚子的。”她把布折好放进柜子,回头看见小虎正对着那筐山楂出神,“想什么呢?”
“想去年熬山楂糕,你把糖放多了,甜得牙疼,”小虎挠挠头,“今年我记着少放糖,再加点陈皮,你肯定爱吃。”他忽然起身往外走,“我去把冰棱敲下来几块,放坛子里存着,夏天给你冰青梅酒。”
哑女追到门口,看见他举着竹竿敲冰棱,冰屑簌簌落在他肩头,像撒了把碎银子。她忽然想起昨晚他说的话——“等冰棱化尽了,咱就去后山种杏树,等到来年结果,就用青杏再酿坛酒”。
灶上的粥还温着,檐下的冰棱还在滴着水,哑女摸了摸怀里的蓝印花布,觉得这日子,就像这粥上的米油,看着清淡,抿一口,满是暖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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