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膛里的火光舔着柴禾,噼啪作响,把哑女的侧脸映得红扑扑的。她正蹲在灶前添柴,手里攥着根细柴,时不时侧耳听着锅里的动静——锅里炖着的是昨天从河里摸的鱼,加了新晒的紫苏叶,咕嘟咕嘟冒着泡,鲜香味顺着锅盖缝往外钻。
“熟了没?”小虎扒着门框探头,鼻尖使劲嗅了嗅,“我闻着都要流口水了。”他刚劈完柴,额头上还挂着汗,手里拎着的斧头往墙角一靠,就凑到灶台边。
哑女没回头,只是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意思是“别捣乱”。手里的柴添得更勤了,火苗蹿得更高,映得她眼尾的红痣都亮了亮。
锅里的鱼汤渐渐浓了,她掀开锅盖,白汽“腾”地涌出来,模糊了两人的脸。她用勺子舀了点汤,吹了吹递到小虎嘴边,眼神里带着点期待。
小虎张嘴就喝,烫得直哈气,却咂着嘴喊:“鲜!比上次张婶炖的还鲜!”说着就要伸手去掀锅盖,被她一把拍开手背。
“急啥,”她比划着,“等会儿放豆腐进去,再炖一刻钟。”声音含在喉咙里,有点含糊,却比往常清楚些——这阵子跟着小虎学说话,她已经能发出几个简单的音节了。
小虎眼睛一亮:“加冻豆腐?我去拿!”转身就往储物间跑,鞋跟在地上磕出“噔噔”的响。
哑女看着他的背影笑,低头往锅里撒了把葱花,绿色的碎末浮在奶白的汤面上,像撒了把星星。灶膛里的火渐渐小了,她往里面塞了块大柴,火星子溅出来,落在脚边的干草上,她赶紧用脚碾灭,眼里闪过点慌张,又很快被笑意盖过。
小虎抱着冻豆腐回来时,见她正对着锅出神,凑过去一看,原来汤面上漂着层薄薄的油花,映着窗外的夕阳,像镀了层金。“发啥呆呢?”他把豆腐往案板上一放,“快切快切,我饿了。”
哑女拿起刀,手腕灵活地动着,冻豆腐被切成方方正正的小块,棱角分明。她切得慢,却稳,每块大小都差不多。小虎在旁边看着,忽然说:“你这手艺,不去镇上开个小饭馆可惜了。”
她抬头瞪他,手里的刀却顿了顿,耳根悄悄红了。其实她偷偷想过,等开春了,就在村口租个小铺子,卖些自己做的酱菜、腌鱼,早上再烙点玉米饼,小虎负责劈柴挑水,她守着灶台,日子肯定过得热热闹闹的。
“想啥呢?”小虎用胳膊肘碰了碰她,“豆腐都切好了,快下锅啊。”
她回过神,把豆腐块倒进锅里,盖上锅盖时故意压得重了点,“砰”的一声,吓得小虎往后跳了半步。她忍不住笑出声,声音细细的,像檐角的风铃。
灶膛里的柴烧得差不多了,只剩下红彤彤的炭块,暖烘烘的热流顺着裤腿往上爬。她往灶前凑了凑,把脚伸到炭块边烤着,脚趾蜷了蜷——去年冬天生冻疮的地方,今年总算没再犯。
小虎不知啥时候搬了个小马扎,坐在她旁边,也把脚伸过来烤。两人的鞋尖碰在一起,他忽然说:“等过了年,咱把西屋收拾出来当厨房吧,现在这灶台太小了,转个身都费劲。”
哑女点头,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个灶台的样子,比现在的大两倍,旁边还画了个小柜子,里面摆满了瓶瓶罐罐——那是她想放酱菜的地方。
“再加个烟囱,”小虎指着画稿,“上次你呛着的样子,我可记着呢。”
她脸一红,拍掉他的手,却把画稿往他那边推了推,意思是“你再改改”。
锅里的汤又开始冒泡,豆腐吸足了汤汁,鼓鼓囊囊的。哑女掀开锅盖,香气瞬间涌出来,裹着两人的笑声,在小小的灶房里打了个转,又从门缝溜出去,缠上了院门口那棵老槐树。
小虎盛了两大碗,递给她一碗时,指尖碰到她的手,烫得赶紧缩回来,却见她正低头吹着汤,睫毛上沾了点白汽,像落了层霜。他忽然觉得,这灶膛里的火再暖,也暖不过她眼里的光。
暮色漫进灶房时,两人蹲在灶前,捧着碗喝汤,豆腐在嘴里烫得直哈气,却舍不得吐。灶膛里的炭块慢慢暗下去,留下点余温,像此刻心里的热乎劲,慢慢淌,淌得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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