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小虎就攥着根小竹棍往麦地方向跑,鞋上还沾着没擦净的泥。哑女被他拽着胳膊,手里的布包晃来晃去——里面是李奶奶给的小米粥,还温乎着。“你慢点,”她被拽得踉跄了两步,“苗儿又不会长腿跑了,急啥?”
小虎却停在田埂边,忽然捂住嘴朝她摆手。哑女凑过去,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只见昨夜埋麦种的土垄上,冒出了点点嫩黄的芽尖,像撒在绿绒布上的碎金子。最靠边的那几棵已经顶破了土,两片叶子卷着,沾着晨露,在风里轻轻晃。
“冒出来了!”小虎的声音压得极低,却难掩激动,“你看那棵,就是你埋小籽粒的墙角,它也出芽了!”哑女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墙角那株苗果然歪歪扭扭地立着,叶子比别的瘦弱点,却倔强地往上挺,叶尖还挂着颗圆滚滚的露珠。
她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露珠,水珠滚落进土里,洇出个小小的湿痕。“李奶奶说的没错,”她轻声道,“只要肯扎根,再小的种子也能冒头。”小虎已经蹲在田垄另一头数苗了,竹棍在地上划着道道,嘴里念念有词:“一、二、三……十五!才一晚就出了十五棵,比张叔家的早了两天!”
哑女把小米粥放在石头上,也数起苗来。晨露打湿了她的裤脚,凉丝丝的,却让人心里发暖。有几只早起的蜜蜂嗡嗡地飞来,落在苗尖上,像是在给新苗道贺。远处传来“麦哨”的叫声,它大概是跟着主人来了,正站在田埂上甩尾巴,羊角上还缠着圈红绳——那是昨天李奶奶给系的,说“给羊戴点红,能护着苗儿”。
“快看!”小虎忽然喊,指着最粗的那棵苗,“它的叶子展开了!像不像小巴掌?”哑女看过去,那棵苗果然舒展了些,叶片上的绒毛看得清清楚楚,沾着的露珠折射出彩虹色的光。她忽然想起埋种那天,小虎说要数最壮的苗,此刻看来,这棵准是头名。
两人正看得入神,身后传来脚步声,张婶挎着篮子走来,见他们蹲在地里,笑着说:“我就猜你们在这儿!刚蒸了馒头,给你们带两个。”她把馒头递过来,目光落在苗上,眼睛一亮,“哎哟,这苗出得真精神!比去年我家的旺多了,看来小虎和哑女伺候得精细。”
小虎啃着馒头,含糊道:“它们肯长,咱就肯伺候。等长高点,我给它们搭个小篱笆,免得被鸡啄了。”哑女也拿起个馒头,掰了一小块放在墙角那株弱苗旁边——像是在给它鼓劲,又像是在兑现昨日的期许。
太阳渐渐升高,晨露开始蒸发,苗尖上的水珠越来越小。哑女站起身,拍了拍沾着土的手,看着整片田垄上星星点点的绿,忽然觉得,这新苗破土的样子,像极了他们此刻的日子——看着慢,却在看不见的地方使劲扎根,总有一天,会绿成一片望不到头的海。小虎还在数苗,竹棍在地上划得飞快,晨光落在他脸上,汗珠顺着下巴往下滴,滴在土里,像给新苗又添了份养料。
“数多少了?”哑女问。
“三十八棵!”小虎抬头,脸上沾着点泥,笑得露出白牙,“等长到一尺高,咱就给它们追肥,到时候……”他话没说完,却被哑女笑着打断:“先把馒头吃完,不然一会儿苗儿都比你有劲了。”
田埂上的风带着麦香,混着泥土的腥气,远处的炊烟也升起来了,在晨光里拉得老长。新苗在风里晃着,像是在点头应和,又像是在悄悄积蓄力气,等着把绿色铺得更开、更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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