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辰的一个“可”字,如同最终敲定的战鼓,彻底改变了暮光方舟的命运轨迹。不再是苟延残喘的绝望坚守,而是向着深仇大恨发起的、义无反顾的复仇远征!
整个方舟如同一个垂死的巨人被注入了强心剂,虽然依旧残破,却焕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悲壮而激昂的活力。在五位长老的高效组织下,所有幸存的星垣遗民——数量不过万余,且多是老弱妇孺——以最快的速度进行着迁移准备。他们舍弃了绝大多数不必要的物资,只携带维持最低生存所需的给养、先祖留下的部分知识核心以及……满腔的仇恨与微弱的希望。
虚空舟悬浮于方舟巨大的空港内,如同母舰携带着唯一的利剑。龙辰立于舟首,目光透过舷窗,望着外面忙碌却有序的景象。林薇薇静立一旁,手中的星核之种光芒温润,与下方方舟核心的星髓池产生着细微的共鸣,似乎在无声地滋养着这艘伤痕累累的巨舰。
“辰哥,他们……几乎抛弃了一切。”林薇薇轻声道,语气带着一丝不忍。她看到有老人颤抖着将一枚刻着家人影像的金属牌埋入角落,有孩子紧紧抱着残缺的玩具被父母拉走。
“破而后立,向死而生。”龙辰声音平静,“唯有斩断所有侥幸与退路,方能于绝境中搏出一线生机。这是他们的选择,亦是他们的尊严。”
他理解这种决绝。当年的龙神殿,何尝不是在一次次的绝境中杀出血路。
大长老埃兹拉在疤脸长老的搀扶下,最后一遍巡视完主要的撤离情况,来到虚空舟前。老人原本浑浊的眼中此刻燃烧着近乎狂热的火焰,那是一种将一切乃至全族命运都押注于一次的决绝,他深深一拜:“尊者,暮光之民已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出发!”
龙辰颔首:“起航。”
没有隆重的仪式,没有悲壮的告别。暮光方舟那庞大的躯体,在虚空舟的引导下,缓缓调转方向,引擎喷射出远超平时负荷的幽蓝尾焰,发出不堪重负的轰鸣,义无反顾地驶离了这片隐藏了无数岁月、却也承载了无尽痛苦的星域。
它就像一头离群的、伤痕累累的远古巨鲸,拖着残躯,毅然冲入了未知而危险的深海。
目标——葬星海!
航行是漫长而枯燥的。虚空舟引领着庞大的方舟,按照诺拉留下的坐标,在光怪陆离的次元通道中艰难穿行。方舟的体积和状态显然无法进行长时间的曲速航行,速度大打折扣。龙辰也不急于一时,他需要时间彻底恢复与狩神蛛魔投影一战以及炼化标记的消耗,并进一步消化从星垣文明回响中获得的海量信息与力量传承。
他大部分时间都于虚空舟静室中闭关。周身气息时而如星瀚般浩瀚无垠,时而又如归墟般寂灭万物,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他体内达成了一种微妙的、趋于平衡的循环,使得他的气息愈发深邃内敛,却也更加危险。
林薇薇则与几位长老,尤其是那位负责知识保管的名叫“艾文”的长老交流甚多。她将星核之种的力量小心翼翼地引导出来,与方舟的星髓池以及那文明星核碎片进行共鸣,试图缓慢修复它们。这个过程对她而言也是极大的锻炼,她对星辰之力的掌控愈发精妙纯熟。偶尔,从文明星核碎片中流泻出的只言片语或模糊影像,也能为她补全一些关于星垣文明的历史与技艺。
这一日,龙辰从入定中醒来,眸中精光一闪而逝,状态已恢复至巅峰,甚至更胜往昔。他走出静室,来到指挥舱。
玄武立刻汇报:“殿上,我们已接近‘葬星海’外围星域。但前方的空间参数极其混乱,充斥着大量未知的能量乱流和时空褶皱,常规航行方式极其危险。且探测到强烈的能量干扰,星图坐标在此地可靠性大幅下降。”
龙辰目光投向主屏幕。只见前方原本璀璨的星河仿佛被泼洒了浓稠的墨汁,呈现出一种黯淡、扭曲、死寂的灰黑色调。巨大的、如同疤痕般的空间裂缝随处可见,一些区域弥漫着诡异的、能吞噬光线的迷雾,更远处,似乎有破碎的星球残骸如同墓碑般悬浮,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这里,便是葬星海。神狱的实验场与囚笼。
“降低速度,切换至手动规避模式。薇薇,感应星核指引。”龙辰冷静下令。
“是,辰哥。”林薇薇立刻凝神,沟通星核之种。星核之种散发出柔和却坚定的光芒,指向那片死寂星域的某个具体方向。
虚空舟如同灵巧的雨燕,引领着庞大的暮光方舟,小心翼翼地驶入这片令人不安的空域。方舟的护盾开启到最大,依旧不时被无形的能量乱流冲击得荡漾不止,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航行变得异常艰难。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龙辰的神识高度集中,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提前感知并规避着最危险的区域。他甚至数次出手,以寂灭之力悄然湮灭掉一些突然产生的、小型的空间漩涡。
“这里的空间结构……好像是被强行打碎后又胡乱拼接起来的。”林薇薇脸色微微发白,持续的高强度感应让她精神有些疲惫。
“哼,神狱的手笔。”龙辰冷声道,“它们惯于扭曲一切,以满足其贪婪与毁灭的欲望。”
就在他们艰难地向内深入时,龙辰眉头忽然微微一皱。他感觉到,血脉深处,那已被他彻底炼化的标记原址,似乎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若有若无的悸动!这种悸动并非来自外部,更像是一种……共鸣?或者说,是某种同源力量存在的感应?
几乎同时,林薇薇也轻咦一声:“辰哥,星核之种的指引……好像变得有些模糊了,似乎受到了某种干扰?但又好像……有另一个微弱的、类似的波动在远处回应?”
龙辰目光一凝。情况似乎有些复杂。
“玄武,扫描那片区域。”他指向悸动传来的大致方向。
片刻后,玄武回报:“殿上,扫描受到强烈干扰。但探测到那片区域有异常的空间扭曲现象,能量读数混乱,似乎……存在一个隐藏的空间夹缝或者小型人造天体,其能量签名……与星垣文明有相似之处,但更加……驳杂扭曲。”
与星垣文明相似?却又驳杂扭曲?
龙辰沉吟片刻。诺拉并未提及此地还有别的星垣遗迹或幸存者。
“靠过去,保持警惕。”
两艘飞船小心翼翼地向那片区域靠近。越是接近,那种空间的扭曲感和能量干扰就越强。终于,在穿过一片浓密的、能吸收探测波束的星际尘埃云后,眼前的景象让众人一愣。
那并非自然形成的天体,而是一座……废弃的、规模远小于暮光方舟的空间站!
其风格明显带有星垣文明的科技痕迹,但许多地方经过了粗暴的改装和加固,焊接着不同文明风格的部件和武器平台,显得不伦不类,如同一个巨大的钢铁怪胎。空间站表面布满了战斗留下的伤痕,许多地方已经破损,毫无生气,如同漂浮在宇宙中的一具钢铁尸骸。
“这是……‘先锋勘探站’?”知识长老艾文通过通讯器,声音带着惊讶与疑惑,“根据记载,这是母星时代派往边境星域的一批前沿站点之一,早就失联了……怎么会在这里?而且变成了这副模样?”
龙辰眼神微眯。他感知到,那微弱的共鸣感和星核干扰,正是从这座废弃空间站深处传来。
“殿上,检测到空间站内部有极其微弱的能量反应……非自然生成,似乎是某种……维持系统?”玄武报告道。
就在龙辰考虑是否要登站探查时——
咻!
一道极其细微、却速度惊人的暗红色能量光束,毫无征兆地从空间站一个破损的炮台残骸中射出,直取领头的虚空舟!
这攻击来得极其突兀且隐蔽!
然而,龙辰早已今非昔比。他甚至没有动作,虚空舟表面前方一尺处,空间微微扭曲,那道光束如同泥牛入海,瞬间消失不见——被寂灭之力直接湮灭。
“看来,里面还有‘东西’。”龙辰语气冰冷。
他话音未落——
咔嚓……咔嚓……
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生锈齿轮强行转动的金属摩擦声,从那座废弃空间站深处传来。
在众人警惕的目光中,空间站一个巨大的、原本已经扭曲封死的舱门,竟被一股蛮力从内部缓缓推开了一条缝隙!
一个模糊的、佝偻的、身上似乎连接着各种管线的身影,出现在那缝隙后的黑暗中。
一双闪烁着不稳定红光的电子眼,猛地亮起,死死地盯住了外面的虚空舟和暮光方舟。
一个沙哑、扭曲、仿佛金属摩擦般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通过公共频道传来:
“星……星垣的……气息?还有……陌生的……闯入者……离开……否则……毁灭……”
葬星海的神秘面纱,终于掀开了冰山一角。而这座诡异的废弃空间站,以及其中那非人般的存在,又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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