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滨河第一人民医院的儿科普通病房。
清晨的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洒在靠窗的病床上。李宏宇瘦瘦的身上,已经撤掉了所有管子,只留下手背上打点滴的针头。
他瘦得脱形的小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淡淡的血色。那些惊惶麻木的大眼睛里,终于有了微弱的光。阳光下,他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的睁开眼睛。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
周知微端着一碗刚熬好的肉縻粥进来。她看到病床的小人儿眼珠转向她这边,脸上扬起温柔的笑。
“我们宏宇醒了?”她声音极柔,“正好,肉縻青菜粥熬好了,很香的,咱们尝一点,好不好?”
周知微走过去,把碗放到床头柜子上。
这个是单人病房,林安妮帮忙申请的。宏宇这种情况,不适合跟别的病友同住。
周知微把病床轻轻的摇了起来,然后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轻轻的摸了摸宏宇放在外面的小手。
指尖传来的温热触感,让宏宇缩了一下,但他没有像以前那样惊慌失措躲开了。他怯生生的看着周知微,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又飞快的垂下,把目光转到自己的手指上。
他缓慢的,微微动了一下他的手指,竟轻微的,勾住了周知微放在他手上,温暖的手指。同时,他几不可察的点了一下头。
这细微的动作,像一道暖流,瞬间击中了周知微的心脏。巨大的喜悦汹涌而至,她泪如雨下。
“宏宇......我的儿子,”她哽咽着,轻轻的回握那一点点微弱的回应,这是她失而复得的珍宝啊!
李卫民站在病房门口,看到这一幕,眼眶通红。他轻轻的走进去,端起粥递给坐在坐在病床前的周知微。
周知微用小勺舀起一点点温度正好的粥,送到宏宇嘴边。宏宇迟疑了一下,微微张开嘴,接下那勺粥。
周知微看着宏宇乖巧的样子,鼻尖一酸。这是宏宇第一次主动回应她。刚从重症监护室出来时,宏宇的惊惧抗拒,不言不语。没想到才一天,他就开始接受她的靠近和照顾了。
冥冥中,应该是有一种血缘亲情的羁绊,才让他们母子能这么快融洽起来。
小半碗肉縻青菜粥喂完后,宏宇迷迷糊糊又睡了。
周海洋和林安妮在病房门口探出头来。周知微忙起身,走到外面。
因为宏宇的抗拒,林安妮觉得他们这些舅舅舅妈先不去打扰他,让周知微夫妇先跟宏宇多接触,让孩子先适应适应。
所以,周家人每次来看,都是等宏宇睡着了,偷偷在病房门口瞧一眼。
“大哥,”周知微看到周海洋,愣了一下,“你怎么还没去上班?”
周海洋推了推眼镜,“我今天要去省城开会。宏宇怎么样了?”
“他今天吃了小半碗肉縻青菜粥,是我喂的。”周知微眼睛里亮晶晶的,神采飞扬,“我摸他小手指,他还回应我了!”
“真的?!”林安妮兴奋扬起大大的笑脸,“进步神速,真不错。季医生还要我劝你不要太着急呢。”
季医生是心理医生,他觉得宏宇这种情况属于创作后遗症,一时半会可能好不了,家属要做好长期康复的心理准备。
“是啊,”周知微信心满满,“这几天我就守在宏宇身边,慢慢的让他熟悉我,接受我......”
周海洋愣了一下,“你......请假了吗?请假也好,陪宏宇最重要。”
周知微摇头,“大哥,可不是请假,是又被停课了。我们那位教导主任马主任,说那天宋家姐妹围堵学校的事,影响太恶劣,不对我作出处罚,众怒难平。”
“所以停了我半个月的课。他这一停课,可真是解决了我一个难题,我乐见其成!”
周海洋眼神中带着讥讽,声音也带着嗤笑,“呵,这个马主任!”
“他表哥陈部长在局里受我管,不爽了,就想找你的晦气。这次啊,只怕是要踢到铁板啰。”
周知微听大哥这么一说,心中一动,难道是因为教辅的事,教育局有了结果?
“大哥,是不是教育局通过了教辅的事?”
周海洋一向沉稳内敛,口风很紧。他神秘莫测的对着周知微一笑,“这事啊,不该我来告诉你。不过,透露个半分倒是可以的。教辅的事,有惊喜哦!”
惊喜?什么惊喜?周知微没再追问,她知道再问也是问不出来的,她大哥身居高位,见识谋略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下午,李卫民独自回了一趟马草坪大队。他借了农机厂一辆三轮车,去搬东西到新家。
他进去时,院子里一片寂静,正房和右厢房的门紧闭着。宋金花姐妹被抓了,具体判决还没下来,李卫国不敢出来见人,关了门在里面抽烟。
李卫民径直走向左厢房。
李昊东正坐在书桌前,痴痴傻傻的抱着牛皮书包。听到脚步声,他猛的抬起头。
“爸爸,”他看到进来的是李卫民,丢下书包,冲了过去,死死的抱住李卫民的腿,哭着说,“爸,你终于回来了。我妈呢?我想我妈了。”
“你们为什么这么多天不回来?是不要我了吗?我做错事了吗?我一定改,求求你们别不要我......”
“我在学校里,同学们说我是野种,说我不是爸爸妈妈的儿子。回来后,奶奶骂我,大伯也骂我。”
“我要找妈妈。只有妈妈和舅舅对我好,爸爸,你带我去找妈妈......”
李昊东哭得伤心,眼泪大颗大颗的流在脸颊上,看起来可怜极了。
李卫民看着这个自己养了九年的孩子,心中五味杂陈。有愤怒,有失望,还有一丝疲惫和心疼。
在医院时,周知微告诉他,李昊东其实早就知道他是宋金花的亲生儿子,就是他让宋金花彻底除掉宏宇这个障碍的。
因为他怕,他怕他们知道真相后,会不要他。
李卫民深吸了一口气,他将李昊东从自己腿上拉开,带着一种疏离,“昊东,你这几天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吧。你爸......张二栓应该会来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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