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地的清晨,是被嘹亮的号声唤醒的。
李明远猛地从硬板床上坐起来,脑子还有点懵。这是他来到根据地的第三天,身上那套略显肥大的灰布军装还没完全穿习惯,磨得脖子有点痒。
“李同志,醒啦?快起来出操了!”隔壁床的战士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战士叫陈二柱,是个憨厚的庄稼汉,家里被鬼子烧了后投奔了八路军,比李明远早来半年。
李明远揉了揉眼睛,赶紧爬起来。军营的生活规律得像钟表,每天天不亮就得起床出操、训练、学习,晚上还要站岗,这让习惯了晚睡晚起的他着实有点吃不消。
操场上,战士们已经排好了队列,赵刚穿着整齐的军装,正站在队伍前面,身姿挺拔如松。看到李明远跑过来,他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归队。
李明远赶紧站进队列里,旁边的陈二柱低声提醒:“挺胸抬头,别乱动。”
出操的内容很简单,就是跑步、队列训练,但对李明远来说却堪比酷刑。没跑几圈,他就气喘吁吁,掉队了好几次,引得旁边几个年轻战士偷偷发笑。
赵刚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却没说什么,只是在训练结束后,单独把他叫到一边。
“累吗?”赵刚问。
李明远红着脸,点了点头:“有点……”
“累就对了。”赵刚看着他,“在战场上,体力比枪法有时候更重要。敌人不会因为你是学生就对你手下留情,想留在队伍里,就得先过了体能这关。”
“我知道了,赵队长,我会努力练的!”李明远攥紧了拳头。
“光努力不够,得有方法。”赵刚笑了笑,“从今天起,每天早上你跟着炊事班的同志去挑水,晚上跟着巡逻队走夜路,先把基础体能练上来。”
挑水?走夜路?李明远愣了一下,这和他想象中的“训练”不太一样,但还是应了下来:“是!”
接下来的几天,李明远果然过上了“挑水+走夜路”的生活。炊事班的老王是个话不多的老兵,每次都默默地给他准备好扁担,看着他吭哧吭哧地把两桶水从河边挑回营地,偶尔会说一句:“慢点走,别洒了。”
晚上跟着巡逻队走夜路,更是对胆量和耐力的双重考验。根据地周围的山路崎岖难行,晚上更是漆黑一片,只能靠手里的马灯照明。刚开始,李明远总是跟不上队伍,好几次差点掉进沟里,都是被身边的战士拉了一把。
“李同志,你这眼神不太好使啊。”一个叫柱子的巡逻兵开玩笑道。
李明远有点不好意思:“我……我有点夜盲。”
“那更得练了。”柱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你能在黑夜里看清路了,就差不多了。”
除了体能训练,李明远也没闲着。他识文断字,在普遍没读过书的队伍里算是“文化人”,被安排帮着文书整理文件,偶尔还教战士们认字。
战士们对他很热情,虽然有时候会拿他的“细皮嫩肉”开玩笑,但都真心实意地把他当同志。谁有了家信看不懂,都会来找他念;谁想给家里写回信,也会请他代笔。李明远乐在其中,感觉自己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这天下午,他正在帮文书抄写一份战斗总结,赵刚突然找了过来。
“李同学,跟我来一趟,有任务给你。”赵刚的表情有点严肃。
李明远心里一紧,任务?难道是要上战场了?他赶紧放下笔,跟着赵刚来到了根据地的会议室。
会议室里已经坐了几个人,都是根据地的干部,为首的正是上次见过的负责人,王政委。
看到李明远,王政委笑了笑:“小李来了?坐。”
李明远拘谨地坐下,心里七上八下的。
王政委清了清嗓子,说道:“是这样,最近我们得到消息,鬼子要对附近几个县城的私塾和学校下手,说是要推行他们的‘奴化教育’,让孩子们学日语,认鬼子当‘亲爹’。”
这话一出,会议室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这群狗东西!连孩子都不放过!”一个干部愤怒地拍了下桌子。
王政委叹了口气:“所以,我们想派个人,悄悄潜入县城,联系那些有骨气的教书先生,把孩子们转移到根据地来,我们办自己的学校,不能让鬼子毒害咱们的下一代。”
李明远这才明白,原来是这么个任务。
“这个任务很重要,也很危险。”赵刚看着他,“潜入县城需要有合适的身份,不能是我们这些常年在山里的战士,太扎眼。你是北平来的学生,谈吐举止不像庄稼汉,去县城不容易引起怀疑,而且你也懂文化,跟教书先生好沟通。”
李明远的心“砰砰”直跳。潜入县城?那可是鬼子的地盘,比在山林里危险多了!但一想到那些可能被鬼子毒害的孩子,他又觉得这个任务必须有人去做。
“我去!”李明远站起身,声音有点发颤,但很坚定,“我愿意去!”
王政委和赵刚对视一眼,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好样的!”王政委点点头,“不过你放心,我们会给你安排好接应的人,在县城里有我们的地下交通员,会配合你的行动。这是他的联系方式和暗号。”
他递给李明远一张小纸条,上面画着一个简单的记号——一朵三瓣花,旁边写着“德顺茶馆,找刘老板”。
“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暴露身份,安全第一。”赵刚叮嘱道,“这是你的身份证明,就说是从乡下逃难来的教书先生,想去县城找份差事。”
李明远接过身份证明和纸条,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感觉沉甸甸的。这是他第一次单独执行任务,心里既紧张又兴奋。
“什么时候出发?”他问。
“明天一早。”赵刚说,“我会安排人送你到县城附近,剩下的路就得靠你自己了。”
回到宿舍,李明远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了一下,其实也没什么可带的,就几件换洗衣裳,还有一支赵刚给他的钢笔——说是让他记东西用的,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当武器。
陈二柱看出他要出远门,好奇地问:“李同志,你这是要去哪儿?”
“去县城办点事。”李明远含糊地说,不能透露任务细节。
“县城?那地方可不安全,鬼子查得严。”陈二柱担忧地说,“你可得小心点。”
“我知道,放心吧。”李明远笑了笑。
晚上躺在床上,李明远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想象着县城里的样子,想象着那些教书先生和孩子们的面孔,心里暗暗给自己打气:一定要完成任务,不能让赵队长和王政委失望,更不能让鬼子的阴谋得逞。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洒在地上,像一层白霜。李明远握紧了拳头,明天,将是他新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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