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乌龙情报与“特务”的倒霉日常
风蚀谷的晨雾还没散,李明远正蹲在溪边洗脸,冷不丁被身后一声“噗通”吓了一跳,转头就看见老周栽进了水里——这位号称“风蚀谷活地图”的游击队长,居然被块露出水面的石头绊了个四脚朝天,怀里的旱烟袋飞出去老远,在草坡上滚了三圈才停下。
“周队这是在表演‘旱地拔葱’还是‘鲤鱼打挺?”李明远憋笑憋得肩膀直抖,伸手去拉他,却被老周溅了满脸水花。
“去去去,”老周抹着脸上的泥,胡子上还挂着片水草,“这破石头八成跟我有仇,上次绊我摔掉两颗牙,今儿又想让我喝西北风!”他爬起来时,裤腿还在往下滴水,活像只落汤鸡,引得旁边擦枪的队员们一阵哄笑。
笑声还没落地,就见小石头(新补上来的通信员,跟牺牲的小石头同名,是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举着张纸条冲过来,辫子上的红绳随着跑动一甩一甩:“李大哥!柳林镇传来的情报!说‘狐狸’在‘粮仓’藏了‘肉’,让咱们‘天黑前取’!”
“狐狸”是新联络人的代号,“粮仓”指柳林镇东头的废弃粮站,这情报看着简单,老周却摸着下巴犯了愁:“‘肉’能是啥?枪支?西药?还是……”他突然一拍大腿,“坏了!别是鬼子的粮食!前儿刚听说井上要往据点运粮,这要是中了圈套……”
李明远却盯着纸条上歪歪扭扭的字迹乐了——这墨水晕染的痕迹,分明是用柳林镇“王记杂货铺”卖的劣质毛笔写的,那笔锋软塌塌的,跟他前几天见过的喜鹊的字迹有七分像。他突然想起喜鹊说过,她三姨太的身份是假的,真本事是祖传的面点手艺,最擅长做“梅花酥”,那酥饼的形状活像只蜷着的小狐狸。
“周队,”李明远强忍着笑,“这‘肉’啊,说不定是甜的。”
老周瞪他:“都啥时候了还开玩笑!”
“赌不赌?”李明远掏出颗昨天从喜鹊船里摸来的水果糖,“要是枪支弹药,我把这糖给你;要是别的……你那杆缴获的日军指挥刀借我玩三天。”
老周梗着脖子应了:“赌就赌!输了可别耍赖!”
傍晚时分,两人乔装成挑夫,挑着空担子往柳林镇走。老周一路上都在念叨:“待会儿见机行事,我左边你右边,枪响就往粮站后院的柴火堆钻,那儿有个暗道……”
李明远嗯嗯啊啊地应着,眼睛却瞟向路边的小吃摊——王记杂货铺斜对面的“张记酥饼”正冒着热气,老板娘正往竹篮里装东西,那篮子上盖的布,绣着只歪歪扭扭的狐狸。
到了粮站,铁门虚掩着,里面静悄悄的。老周攥着枪,猫着腰往里挪,李明远刚要跟上去,就听见粮站深处传来“咚”的一声,接着是女人的咒骂:“死耗子!敢偷我的酥饼!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是喜鹊的声音!李明远差点笑出声,拽住还在往前冲的老周:“别慌,听听动静。”
里面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夹杂着喜鹊的抱怨:“本来想做两笼梅花酥当暗号,结果面和硬了,烤出来跟石头似的,还招来了耗子……”
老周的脸“唰”地红了,梗着脖子嘟囔:“谁……谁知道她弄这出……”
正说着,喜鹊提着个油纸包从里面出来,看见他们就乐了:“可算来了!这破粮站耗子成精,我的‘硬石头’被叼走了三块!”她把纸包塞给李明远,“赶紧拿走,再放会儿该被耗子啃光了——对了,老郑那叛徒被我们收拾了,特高科现在乱成一锅粥,你们可得趁乱把那批西药送出去。”
回去的路上,老周举着块“梅花酥”,咬得“咯吱”响,腮帮子鼓鼓的:“这叫啥事儿!我居然被块点心骗了……”
李明远笑得直不起腰:“还赌不赌?指挥刀拿来!”
“想得美!”老周把最后一块酥饼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这酥饼……还挺香。”
快到风蚀谷时,远远看见扎羊角辫的小石头挥着胳膊喊:“李大哥!周队!你们看谁来了!”
走近了才发现,她身后站着个穿灰布衫的男人,脸上贴着块膏药,正是那天在茶馆对面假装算账的特高科便衣——此刻被反绑着,脑袋耷拉着,活像只斗败的公鸡。
“这是……”李明远愣住了。
“我刚才在谷口捡的!”小石头得意地扬着下巴,“他鬼鬼祟祟往咱们这儿瞅,被我一石头砸中了后脑勺!”
那便衣哭丧着脸:“好汉饶命!我就是个混饭吃的,井上让我来盯梢,我啥也没看见啊……”
老周踹了他一脚:“上次在茶馆盯梢的就是你吧?还敢来!”
便衣吓得直哆嗦:“我也是没办法啊!井上那家伙,我要是不来,他就扣我工钱……我上有八十岁老娘,下有……”
“停!”李明远突然笑了,“你要是帮我们个忙,就放你走,还送你两斤梅花酥。”
便衣眼睛一亮:“啥忙?只要不是掉脑袋的活儿……”
“帮我们给井上带个信。”李明远捡起块石头,在地上写,“就说‘狐狸的肉被耗子叼走了,明天送新的来’。”
便衣一脸懵:“这啥意思啊?”
“你不用懂,”老周拍着他的肩,笑得不怀好意,“你就说这是从粮站捡的纸条上的话,照实说就行——保准你不但不挨骂,还能领赏。”
第二天一早,那便衣果然又来了,这次没被绑,还提着个食盒,一脸苦相:“井上让我把这个交给你们……他说‘耗子的口味,得按规矩来’。”
打开食盒一看,里面是十几块日军军用饼干,硬得能硌掉牙。
“这是啥意思?”小石头捧着饼干,皱着眉问。
李明远拿起一块,“咔嚓”咬了一口:“意思是……他看懂暗号了,还回礼了。”
老周凑过来,也拿起一块啃着:“这老小子,还挺会玩。”
阳光透过风蚀谷的缝隙照进来,落在满地的饼干渣和梅花酥碎屑上,像撒了层金粉。李明远看着老周龇牙咧嘴的模样,看着小石头把饼干掰碎了喂给谷里的小松鼠,突然觉得,这打打杀杀的日子里,偶尔来这么点乌龙,倒也像苦药里掺了颗糖——涩中带甜,还挺有滋味。
“对了,”他突然想起什么,捅了捅老周,“指挥刀的事儿,可别忘了。”
老周“嗷”一嗓子跳起来:“还提!再提我把你那包酥饼全喂耗子!”
风蚀谷里的笑声,惊飞了树梢上的麻雀,也吹散了连日来的沉重。李明远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心里琢磨着:或许打鬼子也不全是刀光剑影,有时候,一点小聪明,几句俏皮话,照样能让敌人晕头转向——这大概就是老百姓常说的“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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