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老少爷们儿,话说这城外头啊,有个推车卖梨的乡下汉子。他那梨子可真叫一个好!皮儿薄肉脆,咬一口甜汁直流,十里八乡都找不着这么水灵的。
好货自然价高,这汉子叉着腰站在独轮车旁,扯着嗓子吆喝:“蜜糖灌的大脆梨哟——三文钱一个!”
这时候啊,打西边晃晃悠悠来个道士。您瞧这道长:头顶破巾跟抹布似的,道袍补丁摞补丁,脚上草鞋露着脚指头,浑身上下就剩俩眼珠透亮。
他颤巍巍走到梨车跟前打了个揖,说:“无量天尊!施主结个善缘,舍个梨子解渴吧?”
卖梨的汉子把眼一瞪,回道:“去去去!臭要饭的别碍着我做生意!”
您猜怎么着?这道士也不恼,笑模笑样站着不动。
汉子火气噌地上来了,指着鼻子就骂:“爷的梨是金元宝换的?白给你?滚远点儿!”
道士还是那副和气样儿:“您这一车少说几百个梨,贫道只讨一个。您不过少赚三文钱,何至于动这么大肝火?”
四周看热闹的围上来,七嘴八舌劝:“给他个烂梨打发走得了!”
谁知这卖梨的属铁公鸡的——一毛不拔,梗着脖子死活不肯。
街对面茶馆里有个小伙计看不过眼了,自个儿掏钱买了个梨,塞给道士:“道长您快吃,别跟这抠门鬼一般见识!”
道士接过梨,团团作揖道:“多谢小哥!出家人不懂吝啬二字,今儿个贫道也请大家尝尝好梨!”
有人就笑:“您要有梨,自个儿不吃反倒要饭?”
道士捋须笑道:“贫道专为取这梨核做种。”
说着双手捧梨,“咔嚓”一口,汁水顺着胡子直流。三下五除二吃个精光,捏着梨核在手心,忽地从肩上卸下把铁镵——这镵头寒光闪闪,少说十来斤重!
只见道士蹲下身,抡起铁镵“哐哐”几下,就在街心刨出个海碗大的坑,接着小心翼翼埋进梨核,覆上土,转头朝茶馆喊:“劳驾讨碗滚水!”
有那好事的立马端来热腾腾的沸水,道士接过来慢慢浇在土坑上。
您猜怎么着?众目睽睽之下,那土里竟钻出点嫩芽儿!眼见着见风就长,眨眼工夫窜成棵小树,再一眨眼枝繁叶茂!
更奇的还在后头——倏忽间满树开花,香飘整条街;又倏忽间花落结果,枝头挂满黄澄澄的大梨,个个比拳头还大!
道士笑呵呵攀上枝头,摘梨分给四周乡邻:“各位赏光尝尝!”
那梨子咬下去,甜得赛蜜糖!没一会儿功夫,整树梨就分得精光。
道士却抡起铁镵,“叮叮当当”砍起树来。这树竟坚硬如铁,砍了足有半炷香功夫才放倒。但见他将带叶的树干往肩上一扛,悠悠达达朝城门外走去。
说到这儿您要问:那卖梨的哪儿去了?
嘿!这抠门汉子早看傻了眼,脖子伸得比鹅还长,哪还记得自家买卖?
待道士走远,他回神一瞅车——哎哟我的娘!满车梨子不翼而飞!再细看,独轮车左边车把齐根断了,断口还是新的!
汉子顿时明白过来——刚才道士分的全是他的梨!那梨树竟是他的车把变的!气得他哇呀呀乱叫,顺着道士方向猛追。
刚拐过城墙根,就见那断车把扔在臭水沟旁,上头还沾着几片梨树叶呢!道士早没了踪影。
整条街的人拍腿大笑不止,有那促狭的还喊:“您那梨树种得真不赖,明年记得再来种啊!”
列位,这故事说到这儿本该完了,可异史先生(即蒲松龄)有段评话发人深省——他说这卖梨的看似精明实则糊涂,那点憨蠢模样简直能捧在手心里。
常见乡间有些土财主,朋友借粮就拉长脸算账:“这可是我三口人三天的嚼用!”
劝他帮个落难人,施舍碗饭给孤儿,反倒瞪眼骂街:“够五个人吃一天了!”
亲兄弟明算账到锱铢必较,可一到嫖赌场里,倾家荡产都不眨眼;刀架脖子时,花钱买命又嫌来不及。
这等事儿说都说不完,这么看来,那个卖梨的乡下人,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所以啊各位,钱财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该慷慨时莫吝啬,该慈悲时莫算计——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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