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老少爷们儿静心神,茶碗且搁八仙桌!今儿个这段奇闻轶事,非得从大清乾隆年间的真定府说起——
话说这日北风卷着雪沫子,城隍庙前蜷着个六岁半的女娃娃。破棉袄露出芦花絮,嘴唇冻得发紫颤巍巍喊着:奶奶,我饿......
原来这年隆冬腊月天,邻村赵家沟突发时疫,一夜间,这女娃的爹娘双双亡故。
正巧张家婆子烧香路过,见小丫头冻得嘴唇发紫,于是心肠一软,褪下羊皮袄说道:苦命妮儿跟家去,往后就跟着俺家过,添双筷子的事儿!
您道这张婆子是何人?年轻时也是十里八乡的利索人。守寡十八年拉扯独子栓柱,小子如今二十整,在粮行当搬工浑身蛮力气。
自打这女娃进了家门,老婆子给她取名招娣,日日揣在怀里当亲闺女疼。那栓柱起初也还本分,扛活回来常给小妹带些麦芽糖、泥叫叫,可谁承想——
日月如梭光阴转,小招娣已长到十岁。这日张婆子走亲戚,栓柱灌了二两烧刀子,瞅见小妹蹲在院里洗衣裳。日头底下脖颈子雪白,栓柱竟起了歪心肠,一把将人拖进柴房......
作孽啊!自此之后,三不五时便纠缠这懵懂丫头。可怜露水打蔫海棠花,浑浑噩噩竟不知是祸胎暗结!
转眼又过半年,到了腊月二十三,张婆子发觉招娣近来总蔫头耷脑,还常捂着肚子干呕,慌得请来老郎中。
白胡子老头搭脉半晌后,把烟袋锅子磕得砰砰响,说:老夫人,这...这分明是喜脉!
张婆子当场掀翻炕桌,吼道:胡吣!俺闺女月信才初潮,咋能怀崽,除非日头打西出!
招娣自个儿更糊涂,摸着肚子直掉泪:娘,定是我那天吃冰渣子存了食...得了鼓胀病...
再后来,见招娣的肚子渐渐鼓起来,张婆子半夜摸进房,手往棉被里一探——哎哟!分明有个小拳头在里头捣鼓!
老婆子冷汗涔涔而下,心里跟明镜似的,抄起擀面杖就要揍儿子。
栓柱跪地磕头如捣蒜,说:“娘啊!咱家穷得叮当响,娶媳妇至少要十两银!招娣横竖是咱家人...”
老婆子气得浑身乱颤,到底家丑不可外扬,只得咬牙认下。自此把招娣锁在东厢房,对外只说是得了怪病。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城东接生婆王妈妈,这夜正梦见观音洒甘露,忽被张家小子栓柱急慌慌叩门:俺妹临盆!
王妈妈赶到张家,待掀开棉被一看,但见招娣疼得咬破嘴唇,产道里竟探出个鸡蛋大的脑壳!血水泼了三大盆,终于听见猫儿似的哭啼。
王妈妈托起婴儿倒抽冷气:四肢俱全眉眼清秀,偏偏瘦得像根缝衣针!
只见她裹上红襁褓,犹自嘟囔:接生三十年,头遭见拳头大的娘生出锥子般的儿!
张婆子抱着孙儿老泪纵横,忽听得招娣虚弱问道:“娘...我的鼓胀病可好了?”
最是摧心肝当属这一刻!老婆子望着炕上面无血色的“小母亲”,再瞅瞅怀里呜哇哭喊的“锥子孙”,不由捶胸长叹道:“苍天呐!真是拳头大的娘生锥子大的儿!造孽的可不是这俩苦命人,是那黑了心肝的豺狼虎豹啊——”
这正是:
滹沱河水呜咽响,苦楝树下藏悲肠。
拳母锥儿荒唐事,留与世人说短长!
列位看官,这段奇闻就说到此,您要问后来?茶凉续水莫心慌:听说那栓柱被雷劈折了条腿,招娣带着孩儿远走他乡。只留老婆子逢人便说:养儿不教如养猪,护女不周似纵狼!——只盼人间少些拳母锥儿事,多些明镜高堂悬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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