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外,西凉军大营。
来自朝廷的诏书,如同一道惊雷,在郭汜、李傕、樊稠、张济、王方等西凉将领的头顶炸响。
诏书的内容很简单。
勒令所有西凉军队,三日之内,必须解散。
缴械归田,各回乡里,回乡钱粮自行筹措。
违令者,以叛逆论处。
郭汜,李傕,樊稠,张济,王方等将领聚集在一起商量对策。
“哐当!”
李傕猛地一拳,将面前的木制案几砸得四分五裂。
“王允老贼!”
“这是不给我们活路啊!”
解散兵马?
这话听起来冠冕堂皇,为了关中太平。
可他们这些在刀口上舔血半辈子的人,心里比谁都清楚。
没有手里的刀,没有身后的兵,他们算什么东西?
不过是一群待宰的肥羊。
王允那群自诩清高的士族,随便就能找个由头,把他们捏死。
“回乡?”郭汜发出一声冷笑,笑声里满是悲凉和自嘲,“我们回得去吗?”
“这些年跟着太师南征北战,手上沾了多少血,结了多少仇家?”
“别说那些豪强士族了,就是一个小小的县吏,都能把我们往死里整!”
“没了军队,我们连条狗都不如!”
樊稠猛地站起身:“那就不解散!他王允敢来,老子就跟他拼命!”
“拼?”张济抬起头,苦涩地摇摇头,“拿什么拼?我们现在是乱军,是董贼余党,朝廷有大义名分,吕布那厮又有万夫不当之勇,怎么拼?”
是啊。
不解散,就是叛逆。
解散,就是等死。
横竖都是一个死。
绝望淹没每个人的心。
有人颓然地提议:“要不……我们拿着这些年攒下的钱财,找个偏僻地方躲起来?”
话音未落,就被李傕粗暴地打断。
“躲?你能躲到哪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汉室还在,我们就是过街老鼠!”
“再说,你手里的钱财,能保得住吗?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到时候,随便一个地痞流氓,都能要了你的命!”
大帐内,再次陷入沉默。
就在这时,一个亲兵在帐外小心翼翼地探头。
“将军,有个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屁快放!”李傕正在火头上,没好气地吼道。
亲兵吓得一哆嗦,连忙道:“我……我想起一人,或许……或许能有办法。”
“谁?”众人齐齐看向他。
“贾诩,贾文和先生!”
对啊!
他虽然官职不高,但论计谋,在众人中是最高的。
“快!快去请!”李傕急道。
郭汜却拦住他,思虑片刻,说:“不,我们亲自去!”
“备上厚礼!把我们库里最好的东西都带上!”
“现在,只有他能救我们的命!”
……
与此同时。
在另一处隐秘的军营,徐荣的营帐之内。
李儒一身青衫,正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
帐外,几名身形矫健的斥候,正在等候命令。
“都记下了吗?”李儒头问道。
“记下了,先生。”为首的斥候回答。
“很好。”
李儒拿起桌上的一卷帛书。
“第一条,去长安城里那些说书人,浪荡子,还有并州军的军营附近,把话给我传出去。”
“就说吕布,三姓家奴,心性凉薄,连杀丁原、董卓两任义父。”
“如今他对王允的封赏极为不满,正日夜怨望,密谋再次行刺。”
“他的目标,就是司徒王允,太傅杨彪这些朝中重臣。”
李儒的嘴角,勾起弧度。
“我要让王允等人睡不着觉,看谁都像是要杀他的刺客。我要让并州军内部,也人心惶惶。”
“更要让吕布并州系人和王允等士族彻底离心。”
“是!”
“第二条,”李儒的目光变得更加深邃,“去那些士族官员的府邸周围,还有那些自诩忠于汉室的人群里,给我宣扬一件事。”
“就说那玄德公刘备,麾下有一奇人,名叫沈潇,字子明。”
“此人最是厌恶士族,视天下士族为祸乱之源,对其打压不遗余力。”
“在河东,他把士族的田产全部分给了泥腿子,处处与士族作对。”
“你们要让天子,让朝中那些公卿大臣们都清清楚楚地知道,刘备,是他们士族的公敌!”
斥候们虽然不完全明白这第二条的深意。
李儒缓缓站起身,走到他们面前。
“前者,是离间计,让王允和吕布狗咬狗,无法齐心。”
“后者,是绝户计,断了汉献帝和那些关中士族东归投靠玄德公的念头。”
“这是那位沈先生,为我们,也为玄德公铺下的路。”
“去吧。”
“让整个关中,都听到我们的声音。”
“喏!”
数十道黑影,瞬间融入了茫茫夜色之中。
……
深夜,贾诩的营帐内。
郭汜、李傕等人将那份来自朝廷的诏书,呈现在贾诩面前。
他们的脸上,写满绝望与愁苦。
此来,只为求一条活路。
贾诩看着他们,脸上古井无波,心中却在冷笑。
一切,都和沈潇先生预料的一模一样。
这盘大棋,终于到了收官的时候。
他慢悠悠地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
热气袅袅升起,模糊他眼中的神情,他吊足所有人的胃口。
郭汜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
他再也忍不住了。
“文和先生,您就别卖关子!”
“快给兄弟们指条活路吧!”
“再这么下去,大家就真的要散伙了!”
贾诩这才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
他终于缓缓开口。
“诸位将军。”
“你们若遵从诏令,解散兵马,带着这些年积攒的钱财回乡。”
“你们想过,会是什么下场吗?”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众人不敢与他对视,纷纷低下头。
贾诩发出一声冷笑。
“一个亭长。”
“一个里魁。”
“就凭着一纸公文,就能把你们这些昔日的将军,捉拿问罪!”
“你们还敢反抗吗?”
“反抗,就是谋逆!”
“你们手下的兵没了,就是砧板上的肉,谁都能来割一刀!”
“到时候,你们的钱财,你们的妻女,你们的项上人头,还能保得住吗?”
一席话,说得众人冷汗直流,脸色煞白如纸。
那些被他们得罪过的士族,那些被他们欺压过的豪强,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饿狼一样扑上来,将他们撕得粉碎。
就在这时,贾诩话锋一转。
他原本平静的眼中,闪过一丝毒辣至极的光芒。
“但若是……不遵诏令呢?”
李傕猛地抬起头,眼前一亮。
“先生的意思是……”
“没错!”
贾诩猛地一拍桌案,霍然站了起来。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
“召集所有西凉的弟兄们!”
“以‘为董太师报仇’为名,攻回长安!”
“杀回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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