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噼啪一响,爆开朵细小灯花。
凌云强捺下心头悸动与一丝荒唐过后的虚浮,侧过身,指端佯作无意地卷着女子一缕散落青丝,故作闲散低语:“阿姊这等人物,想必交游广阔…这左近的小娘子,可都相熟?”
女子正慵懒如猫儿,闻言细眉倏地一挑,眼中媚色霎时掺入几分警醒与不豫。伸出指尖,不轻不重戳了下凌云额角,嗔道:“好个贪嘴的郎君!有阿姊相伴还不足兴?这才几时,便惦记起别家娇娘了?”语带笑意,那笑却未达眼底。
凌云心下一沉,知她误解,忙定住心神,脸上堆起近乎虔敬的痴态,压低声线,恍若分享秘辛般道:“阿姊这般人物,自是人间绝色,小可恨不能朝夕相伴…只是,小弟乃修行之人,习的是欢喜禅法,见众生皆苦,尤怜女子。若有那等陷于尘网、不得解脱的薄命佳人,小弟愿以无上佛法点化,助其早登极乐…此乃无量功德。”
女子听罢,眼中警惕稍弛,转为一种古怪的审视,兼…一丝难察的盘算。吃吃笑起来,身子软软偎近:“哟,倒未瞧出,小郎君还有这般‘菩萨心肠’?点化旁人?只怕你见了新人,便忘了旧人,哪还记得什么功德。”
“岂敢!”凌云握住她手,语气“恳切”,“阿姊乃引我入道明灯,恩同再造,岂敢相忘?再说,小弟客居此地,人地两生,若四处探访,未免扎眼。阿姊此处清幽,正是绝佳道场…若肯相助,度化有缘,自有…香火之资奉上。”适时抛出饵线。
“香火钱?”女子眸中微亮,媚意里透出商贾式的精明,“助你…我有何好处?”
“断不教阿姊空劳。”凌云言罢,自褪下衣物中摸出个小钱囊,掂了掂,取出约莫五钱银,塞入女子掌中,“些许心意,若果有合宜‘有缘人’,另有厚报。”
冰凉的银角落入掌心,女子面上笑意顿时真切几分。捏了捏银钱,眼波流转,沉吟片刻,忽凑近凌云耳畔,吐气带着脂粉香:“若说这几钱香火…我这里,倒真有个现成的‘有缘人’。”
凌云心头骤紧,面上却露出惊喜急切:“哦?在何处?速引小弟一观!”
女子披上外衫,示意凌云随行。她走至屋内角落,那处看似堆着些杂货箱笼。挪开两具箱子,后方竟现出一扇低矮暗门!门上有锁,她自腰间摸出钥匙开启。
一股更浓腻的脂粉气混着霉味与…难言的酸腐气息扑面而至。
门内是间更为逼仄的耳房,无窗,唯屋顶有一小块透气明瓦,漏下微光。藉此光,凌云看清屋内情状——
一年轻妇人被粗麻绳缚住手脚,蜷缩于冰冷泥地!鬓发散乱,上身仅着件皱巴巴的藕色诃子,下身竟是赤裸!白皙肌肤上可见道道红痕淤青。似已哭了许久,目肿如桃,口中塞着团破布,闻得动静,惊恐抬头,发出呜呜哀鸣,泪如泉涌,我见犹怜。
正是失踪的郑秀才之妻!
凌云只觉一股寒气自足底直贯顶门,血液几近凝冻!他万未料到,真相竟以如此酷烈直接之状呈现眼前!
女子却浑若无事,以颌朝内轻点,语气平淡如市沽:“喏,这个如何?前几日来的,还是个秀才家的,皮肉细嫩,够你‘点化’了罢?”她推了凌云一把,“休愣着,速速行事,毕了再说。过两日…哼,你想‘点化’只怕也不爽利了。”
过两日便不爽利?此言如冰锥刺入凌云心房。他们要灭口?抑或转移?
睹及郑娘子那绝望恐惧的眼神,再睨身旁女子冷漠甚至带些催促的神态,五内翻腾。绝不能此刻动手,与禽兽何异?然若不动,必引疑窦。
电光石火间,他猛捂住腹部,脸上挤出种既亢奋又难受的古怪神情,哎呦一声:“阿姊…怎不早言!此等绝品…小弟方才与阿姊修炼过甚,元气耗损,此刻竟是…竟是有些力怯!如此佳人,若不能尽兴,岂非暴殄天物?待小弟外出寻些吃食,略补气力,回来再好生‘度化’她!”
女子一怔,狐疑打量他:“事端颇多!”
“好阿姊,”凌云凑近,复将一枚小银角塞入其手,“极快!某去去便回!此等好事,岂可唐突?”他脸上写满急色与“力有不逮”的懊丧。
女子捏捏再得的银钱,撇撇嘴,终未再阻,只不耐挥手:“速去速回!莫误事!”
“一定!”凌云连声应承,几是踉跄退出暗室,强作镇定穿好外衫,疾步离了这令人窒息的屋舍。
出得院门,踏入清冷潮湿的竹篁,他即刻扶住一竿修竹,大口喘息,冷汗瞬间透衣。
寻着了!人尚在!然处境岌岌可危!
“过两日便不爽利…”女子之言在脑中回响。
时辰,迫在眉睫!
他须立时行动,然不可莽撞惊动内中人。返衙求援?衙门之内…尚可信谁?赵大胡子?王书吏?抑或那只求“交代”的明府?
万千念头电闪而过。
他猛地直起身,目光于漆色中锐利如刀,朝向县邑方向,发足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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