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主最后留言带来的震撼,如同巨石投入心湖,在云芷与谢无妄心中激起久久不散的惊涛。
“窃道者”、“域外盗火者”、“操纵终影”……这些词汇勾勒出的敌人形象,远比单纯的“归墟”或“天道意志”更加庞大、更加阴险、更加令人不寒而栗。对方的目的不仅仅是毁灭或侵蚀,而是系统性地“窃取”宇宙本源,将诸天万界化为其成长的“牧场”。此界所谓的天道剧本、气运掠夺,很可能只是这场庞大掠夺计划中微不足道的一环。
而他们,尤其是云芷,因为星主血脉和打破剧本的“变量”身份,已经进入了对方的视野,甚至被标记为需要优先清除的威胁。
压力如山,但前路也因此被星主以最后残魂照亮了一角——汇聚同道,点燃众生心光,集齐三圣器,守护“起源之心”。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谢无妄最先从震撼中恢复,他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如剑,声音低沉而果决,“此地已成是非漩涡中心。星主留言显现,意味着你体内星力与星主本源共鸣达到新的高度,同时也可能留下更明显的‘痕迹’。‘窃道者’或其爪牙,不会对此毫无察觉。”
云芷点头,压下心中的纷乱思绪。当务之急是脱离这片直接连通“归墟”的险地,返回相对熟悉的现世,再从长计议。她最后看了一眼那沉寂的污染法身和黑暗漩涡,将星主最后的警示与嘱托深深铭刻于心。
两人不再耽搁,由谢无妄引路,循着来时的路径,朝着“遗落之地”外围飞掠而去。云芷刚刚突破炼虚,气息还有些许不稳,但速度已然远超之前,周身有灰银色星雾自然流转,与这片破碎战场的混沌气息隐隐相合,让她在穿梭虚空裂缝和法则乱流时更加自如。
谢无妄则始终保持着高度警戒,剑意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扫视着前方与周围的一切。他的剑祖道果虽然未完全恢复,但那份对危机近乎本能的敏锐,却已苏醒大半。
归途前半段,异常平静。甚至比来时更加顺利。那些游荡的扭曲魔物、潜伏的诡异生灵,仿佛都销声匿迹了,连无处不在的“归墟”侵蚀低语都减弱了许多。但这种平静,反而让两人心头的不安越来越浓。
事出反常必有妖。
果然,就在他们即将抵达“遗落之地”外围、那片相对稳定的破碎星辰带时,异变突生!
并非来自前方,也非来自侧翼。
而是来自……他们的后方,那幽深无垠的“遗落之地”深处,那黑暗漩涡所在的方位!
一阵奇异的、仿佛由亿万种极其细微的声响汇聚而成的低沉“嗡鸣”,穿越了混乱的空间与破碎的法则,隐隐约约地传了过来!
那“嗡鸣”声并不宏大,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直接作用于神魂层面。它并非单一的频率,而是无数细碎声音的混合——有仿佛金属摩擦的尖利,有如同虫豸爬行的悉索,有类似水流涌动的汩汩,更有一种仿佛窃窃私语、却又完全无法分辨内容的诡异呢喃……
这声音入耳的瞬间,云芷便感到眉心星印微微一跳,道域边缘那个深度潜伏的微小黑点,似乎也产生了极其微弱、近乎错觉的共鸣颤动!
而谢无妄更是脸色微变,低喝一声:“不好!是‘万影归巢’的前兆!有东西被惊动,正从‘归墟’深处朝这个方向‘响应’!”
他话音刚落,两人身后的虚空,开始发生诡异的变化。
原本就昏暗破碎的空间背景,仿佛被滴入了浓墨,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深、扭曲。并非单纯的黑暗,而是一种吸收了所有光线、甚至吞噬了空间本身“存在感”的“绝对幽暗”。这幽暗如同拥有生命的潮水,正从“遗落之地”的最深处,以一种不急不缓、却无可阻挡的态势,朝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蔓延、推进!
幽暗所过之处,那些漂浮的星辰残骸、破碎的法则碎片、甚至虚无的空间本身,都像是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画,悄无声息地“消失”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仿佛它们从未存在过。
这不是攻击,也不是侵蚀,更像是……一种“覆盖”与“取代”。以绝对的“虚无”与“终结”,覆盖掉现有的一切!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那蔓延的“绝对幽暗”的前锋边缘,隐约可以看到无数模糊、扭曲、不断变化形态的“影子”在蠕动、翻滚!它们没有固定的形状,时而像人,时而像兽,时而像无法名状的几何图形,时而又化作风暴般的雾气。它们仿佛就是那“幽暗”本身的一部分,是“终影”具象化的先锋!
“走!”谢无妄毫不犹豫,一把抓住云芷的手臂,周身剑意轰然爆发,不再掩饰行踪和气息,速度瞬间提升到极致,化作一道撕裂虚空的凌厉剑光,朝着外围疾驰!
云芷也立刻催动混沌星力,配合谢无妄的剑光,两人速度叠加,快得在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残影。
然而,身后那“绝对幽暗”蔓延的速度,却远超他们的预料!它似乎并非在“追赶”,而是在进行某种规则的“覆盖”或“吞噬”,其速度取决于“覆盖”区域本身的法则稳定程度。越是破碎混乱的“遗落之地”深处,它覆盖得越快!
双方的距离,正在以一种令人绝望的方式,不断缩短!
“不能直线逃离!”谢无妄急声道,剑光猛地一个转折,不再朝着印象中最近的出口,而是朝着侧面一片法则相对混乱、布满了空间褶皱和破碎秘境入口的区域冲去!“这东西有锁定性!走混乱区域,干扰它的覆盖轨迹!”
云芷瞬间领会,混沌星力涌动,眉心星印光芒闪烁,全力感知着周围空间的薄弱点与混乱脉络,为谢无妄的变向提供最精准的指引。她的星主传承和混沌灵根,在这种混乱环境中反而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优势。
两人如同在暴风雨中穿梭的海燕,轨迹变得极其飘忽诡异,不断在破碎的空间裂缝、残留的秘境屏障、乃至一些尚未完全崩毁的古老禁制边缘擦过。
身后的“绝对幽暗”果然受到了干扰。它的覆盖并非智能,更像是一种遵循特定规则的“现象”。当目标轨迹变得极度复杂、频繁穿越不同法则区域时,其覆盖的速度和方向会出现短暂的迟滞和调整,如同潮水遇到了错综复杂的礁石群。
借此,两人勉强维持住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但危机并未解除。那“幽暗”依旧如影随形,并且覆盖的范围似乎在缓慢扩大,封堵着可能的逃生路径。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的力量消耗太快!”云芷一边急速推算着下一个变向点,一边急促道。频繁的极限变向和抵御混乱法则的侵蚀,对两人的心神和灵力都是巨大负担。谢无妄脸色越发苍白,显然维持这种高强度的剑光遁速和感知,对他尚未完全恢复的状态压力极大。
必须想办法摆脱,或者……干扰这“幽暗”的锁定机制!
云芷心念飞转,目光扫过周围那些被“幽暗”吞噬后彻底“消失”的区域。一个极其冒险的念头浮现——这“幽暗”覆盖后,连空间存在本身都“消失”了,那么,它是否也“切断”了与“归墟”本体的实时联系?或者说,被覆盖的区域,暂时成为了“幽暗”的一部分,反而可能屏蔽掉某些更深层的锁定?
如果……他们主动冲入一片即将被覆盖、但尚未完全覆盖的“边缘混乱区域”,然后在那里,利用某种手段,制造一个强大的、短暂的“信息屏障”或“存在伪装”,欺骗“幽暗”的覆盖判定,让它认为目标已“消失”,然后他们再趁机从另一个方向脱离?
这个想法疯狂至极,一旦失败,就是被“幽暗”彻底吞噬、归于虚无的下场。但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她立刻将这个想法以神识传递给谢无妄。
谢无妄眼中剑光一闪,几乎没有犹豫:“可行!左侧三点方位,有一片破碎的‘镜像秘境’残留,空间折叠混乱,且有微弱的时空涟漪残留,或可一用!我以剑祖秘法‘欺天’斩断我们与外界大部分因果联系三息,你以混沌星力模拟‘归墟湮灭’气息进行伪装!只有一次机会!”
“好!”云芷咬牙。
剑光再次猛烈转折,朝着谢无妄指示的那片区域射去。那片区域空间如同打碎的万花筒,光影扭曲,法则错乱,正是实施计划的最佳地点。
身后,“绝对幽暗”已然逼近,那诡异的“嗡鸣”声仿佛就在耳畔,无数扭曲的影子在前锋处张牙舞爪。
就在两人即将冲入那片“镜像秘境”破碎区域的刹那——
谢无妄并指如剑,点在自己眉心,又迅速划过云芷眉心,口中吐出一个古老艰涩的音节:“斩!”
一股无形无质、却仿佛能斩断命运丝线的奇异剑意瞬间笼罩两人。云芷立刻感觉到自己与外界冥冥中的诸多联系——气息残留、因果痕迹、甚至部分“存在感”——都被强行“遮蔽”或“扭曲”了。
与此同时,云芷全力催动混沌星力,但不是演化星辰,而是模拟之前在黑暗漩涡和污染法身上感知到的那种最精纯的“归墟湮灭”气息!灰银色的星力瞬间转化为一种深沉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暗灰色,将她与谢无妄的气息完美伪装起来,与身后涌来的“幽暗”几乎融为一体!
两人如同水滴融入大海,瞬间没入了那片破碎的镜像秘境区域。
身后的“绝对幽暗”毫无迟滞地蔓延而至,将那一片区域连同两人,彻底吞没!
无声无息。
没有碰撞,没有爆炸,只有纯粹的“覆盖”与“取代”。
秘境碎片、错乱空间、两人的气息与伪装……一切都被那“绝对幽暗”吞噬,那片区域瞬间化为一片虚无的黑暗,再无任何异样。
时间仿佛停滞了三息。
三息之后。
距离那片被吞噬区域约百里之外,另一处相对稳定的空间褶皱中,虚空微微扭曲,两道狼狈的身影踉跄跌出,正是云芷和谢无妄!
谢无妄脸色惨白如纸,嘴角溢出一缕鲜血,显然施展那“欺天”秘法代价不小。云芷也是气息萎靡,强行模拟“归墟湮灭”气息对她的星力消耗和道心冲击都很大。
但两人来不及调息,立刻紧张地回头望去。
只见远方,那片被“绝对幽暗”覆盖的区域,依旧是一片深邃的虚无。但那“幽暗”本身,似乎失去了明确的目标,覆盖的速度明显减缓,边缘处那些扭曲的影子也显得有些“茫然”,不再朝着某个特定方向涌去。过了片刻,那庞大的“幽暗”开始缓缓回缩、退潮,如同完成了某种清理任务,重新朝着“遗落之地”深处退去,最终消失在视野和感知的尽头。
成功了!他们暂时骗过了那诡异的“幽暗”覆盖机制!
两人长舒一口气,强撑着迅速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找到一处相对隐蔽的星辰残骸背面,布下简单的隐匿结界,开始抓紧时间调息恢复。
然而,就在云芷心神稍定、内视己身检查状况时,她的脸色,却陡然变得异常难看!
她发现,自己眉心星印深处,那个深度潜伏的微小黑点旁边……
不知何时,竟然……又多了一个。
一个更加微小、更加隐蔽、颜色也更加浅淡,几乎与周围混沌灰暗背景完全一致的……
另一个“点”。
这个新出现的“点”,没有任何波动,没有散发任何气息,甚至没有引动她道域的任何反应。
它就像是……一道纯粹的“目光”,留下的一个“印记”。
或者,一个……刚刚被“安装”上的,更加先进的……“观察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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