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雪:徐骁风云录

二十五笔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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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血路蜿蜒离江湖 书房聚将议新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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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安城的雪,下得正疯。

中轴御道上,万余国子监学子列阵如墙,青衿如雪,声浪震得宫阙飞檐上的积雪簌簌坠落。徐凤年一袭白袍立在道中,银发被朔风卷得狂舞,腰间春雷剑鞘泛着冷光,正与天下读书人的 “立命” 之说对峙,气压沉得能拧出水来。而这座皇都的另一角,一处僻静院落却静得可怕,只有风雪拍打窗棂的呜咽,像是谁在低低啜泣。

院落中央,立着个身形挺拔的年轻男子,手里攥着柄磨得光滑的木剑,剑身上还留着主人游历江湖留下的细小豁口。他脸上没了往日的嬉皮笑脸,那双总含着三分痞气、七分真诚的眼睛,此刻沉得像结了冰的寒潭。对面的廊下,坐着个银发老者,身着素色麻衣,手里把玩着一枚乌黑棋子,正是搅动天下风云的黄三甲黄龙士。

“在老子家乡那边……” 年轻男子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颤音,却又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决绝,“借人钱财,借你十两就得还十二三两,一分一毫都不能少。” 他抬起木剑,剑梢指着黄龙士,“我温华的剑是你教的,一招一式,一呼一吸的剑意,都是你黄三甲所赐。如今我废去全身武功,再还你一条手臂一条腿,这笔师徒账,该清了。”

此人正是徐凤年在江湖中心心念念、挂在嘴边的兄弟,那个被徐凤年唤作 “温小二”,被江湖人称作“温不胜” 的木剑游侠儿。几日前,温华在太安城连战三平三名有名的江湖人士,尤其是战平棠溪剑仙卢白颉,一举成名。温华的剑路狂放不羁,带着股野草般的韧劲,引得满城瞩目。他本打算在京城再盘桓两日,买些稀罕玩意儿,便启程返乡,或是去找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姑娘 —— 李白狮。可他没料到,这场短暂的停留,竟成了他江湖路的终点。

李白狮是温华在江湖中遇到的女子,柳叶眉,杏核眼,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一颦一笑都刻进了他的心里。他本以为这是江湖赠予他的最好机缘,却不知这一切早已在黄三甲的算计之中。那日午后,李白狮与他走在已经积雪的街道上,脸上带着难掩的为难,递过来一个锦盒,里面是一枚精致的玉牌,还有一个让他如遭雷击的杀人任务。

杀人,对如今的温华而言,实在算不得什么难事。自跟着黄三甲学剑以来,他的剑快了不止一筹,寻常武夫在他面前连三招都走不过。面对心爱的姑娘,看着她眼中的期许与恳求,又念及黄三甲授剑之恩,温华几乎没有犹豫,拍着胸脯笑道:“白狮,你放心,哪怕是让我去杀离阳皇帝老儿,我温华也眉头不皱一下。大不了杀了人,咱就卷铺盖跑路,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一辈子逍遥日子。”

他说得坦荡,笑得爽朗,眼底的光芒亮得像是天上的星辰。可当温华看到李白狮轻递给他的锦盒里的刺杀目标时,温华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像是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冰水。“徐凤年” 三个字,轻飘飘的,却砸得他五脏六腑都生疼。

他沉默了,平日里话痨般的游侠儿,此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看着李白狮,看着她眼中的期盼,又想起自己与徐凤年在江湖上的种种过往。一起偷过地主家的瓜,被追得满田跑;一起在破庙里讨过米粮,分着吃一个干硬的窝头;一起挨过恶霸的打,背靠着背,哪怕鼻青脸肿也笑得张扬;一起在河边看姑娘洗衣,偷偷议论哪个姑娘的辫子长、眼睛亮。那些日子,苦是苦了点,可却是他这辈子最珍贵的回忆。

徐凤年是他的兄弟,是那个哪怕自己兜里只有一两银子,也会分他八钱的兄弟;是那个在他被人嘲笑 “温不胜” 时,拍着他肩膀说 “我兄弟的剑,迟早天下第一” 的兄弟。让他杀徐凤年?那还不如杀了他自己。

温华默默起身,推开房门,独自走进了这座院落。雪花顺着门缝飘进来,落在他的肩头,瞬间融化成水,凉得刺骨。他就那样站着,手里依旧攥着那柄木剑,一站便是一个时辰。雪越下越大,把他的头发、肩膀都染成了白色,像是一尊冰雕。

院门外,黄龙士推开门扉,雪沫子随着寒风涌了进来。他看着院中那个伫立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似乎早已料到温华的抉择,又似乎在期待着什么变数。可下一秒,温华的做法,却让这位算尽天下事的黄三甲,彻底愣住了。

“我温华,今日还恩!”

一声断喝,震落了枝头的积雪。温华猛地转身,目光扫过墙角那柄静静躺着的名剑 ——“霸秀”。那是黄三甲赠予他的佩剑,削铁如泥,吹毛可断,是多少江湖人梦寐以求的神兵。可此刻,在温华眼中,这柄剑却成了最沉重的枷锁。

他几步跨过去,一把抄起 “霸秀”,剑身出鞘,寒光凛冽,映得他眼中一片决绝。没有丝毫犹豫,他握着剑柄,对着自己的左臂狠狠斩下!

“噗嗤 ——”

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身前的雪地,也溅上了他的脸颊。剧痛瞬间席卷全身,温华闷哼一声,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混着雪水往下淌,可他的眼神却没有丝毫动摇。他咬着牙,硬生生扛住那撕心裂肺的疼痛,接着,又将 “霸秀” 对准了自己的右腿。

又是一声闷响,骨头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温华身子一晃,险些栽倒,却凭着一股狠劲,硬生生站稳了。他丢掉 “霸秀”,双手猛地按在自己的经脉之上,内力逆行,硬生生震断了全身筋脉。剧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眼前一黑,险些晕厥,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倒下。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曾经意气风发的木剑游侠,如今已是断一臂、瘸一腿,全身筋脉尽断,武功尽废,只剩下一口气吊着。他挣扎着,弯腰捡起那柄原本就属于自己的木剑,那柄陪着他走南闯北、见证了他所有梦想的木剑。

雪地里,留下一串歪歪扭扭的脚印,混着刺目的鲜血,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线。温华一步一踉跄,慢慢走出了院落,走进了漫天风雪之中。

院落里,黄龙士还愣在原地,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错愕之色。他身边,一个身着青衫的老者缓缓走上前来,正是隋斜谷。他捡起地上那柄被温华丢弃的 “霸秀”,看着剑身之上残留的血迹,突然发力,“咔嚓” 一声,将这柄名剑掰成了两段。接着,他竟将断裂的剑刃一口一口塞进嘴里,咀嚼着,发出 “咯吱咯吱” 的声响,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下。

“黄龙士啊黄龙士,” 隋斜谷嗤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嘲讽,几分敬佩,“你自诩算尽天下人,料尽天下事,可到头来,还是有你算不准的人,料不准的事。这温华,便是你这辈子最大的失算!”

黄龙士没有说话,只是望着温华离去的方向,眼神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

院门外,吴家剑冢的剑冠吴六鼎,还有他身边那个沉默寡言的翠花,静静站在风雪中。吴六鼎看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血人背影,再也忍不住,怒声喊道:“温不胜!你疯了吗?你不是说要成为天底下有数的大剑客吗?你不是才见过你爱慕的女子吗?杀一个无亲无故、才认识一年的男子,你就能名动天下,就能娶你心爱的姑娘,就能光宗耀祖,这有什么不好?你为什么要这么傻!”

他的喊声被风雪吞没,传不到温华耳中。一旁的翠花轻轻摇了摇头,她不懂,不懂为什么有人会为了一个 “兄弟”,放弃唾手可得的名与利,放弃自己毕生的梦想,甚至不惜自断手足,废去武功。在她的世界里,剑就是一切,可温华的选择,却颠覆了她所有的认知。

远处,那个快要消失在视野尽头的血人,突然在巷子的拐角处颓然蹲下。他的身子蜷缩着,断臂处的伤口还在不断流血,浸湿了身下的白雪。手边,只剩下那柄染血的木剑,剑身上的血迹与雪水交融,分不清是红是白。

年轻的游侠儿泪眼模糊,视线早已被泪水和剧痛模糊。他看着手中的木剑,那是他的梦想,是他闯荡江湖的底气,是他想要成为大剑客的凭证。可如今,他已经不能再练剑了。他凄然一笑,笑声里满是苍凉与绝望,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雪地里,瞬间冻结成冰。

他缓缓站起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木剑对准身旁的墙壁,狠狠折断!

“咔嚓 ——”

木剑断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这一折,折去了他的梦想,折去了他的江湖路,也折去了他与过去的所有牵连。这名才出江湖便已名动天下的木剑游侠儿,一夜之间,以最决然、最苍凉的姿态,退出了江湖。

刺骨的寒风卷着大雪,打在他的脸上,如同刀割。他抬起头,望着漫天飞雪,嘴唇颤抖着,最后对自己说了一句,声音轻得像是叹息:“呵!不练剑了……”

温华最终还是离开了太安城。送他出城的,是吴六鼎和翠花,还有吴家剑冢那位久不出世的老祖宗。老祖宗见温华骨相奇佳,剑道天赋百年难遇,即便如今身有残疾,也依旧是块璞玉,便想着将他带回剑冢,悉心照料,或许日后还有重练剑的可能。

可温华却婉拒了。他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容,语气平静却坚定:“多谢老前辈的好意。可我说过不练剑了,这辈子,就都不会再碰剑了。”

马车缓缓驶出太安城,车轮碾过积雪,发出 “咯吱咯吱” 的声响。温华坐在马车里,挣扎着站起身,透过车窗,回望着那座越来越远的京城。雪花飘进车窗,落在他的脸上,他揉了揉眼睛,像是怕泪水掉下来,又像是被雪眯了眼。

他深吸一口气,竭力朝着京城的方向喊道:“小年!咱哥俩就此别过!认识你,老子这辈子不亏!你小子以后要是他娘的敢没出息,要是不能成为天下第一,把兄弟这份一起算上,老子就不认你这个兄弟了!”

喊到最后,他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可还是强撑着,又补了一句:“我也就是说说,哪能真不认你这个兄弟……”

他伸出那只完好的手,朝着京城的方向挥了挥,像是在与过去告别,又像是在与兄弟道别:“小年,好走……”

说完这句话,温华再也支撑不住,困乏感如同潮水般袭来。他缓缓坐下,闭上眼睛,嘴角却轻轻翘起,脑海中浮现出那些年与徐凤年一起闯荡江湖的画面。想起两人在破庙里哼着跑调的歪腔小调,想起两人偷瓜被追得抱头鼠窜,想起两人挨了打还互相调侃对方的狼狈模样,想起两人一起看姑娘时的窃喜与羞涩…… 那些画面,温暖得像是冬日里的暖阳,驱散了身上的疼痛与寒冷。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的太安城,中轴御道上的对峙已经结束。当得知温华的情况后,徐凤年疯魔了一般,挣脱了所有人的阻拦,在御道上狂奔。一袭白袍,满头白发,如同鬼魅般掠过城头。寒风在他耳边呼啸,可他却仿佛听到了温华的声音,那声音清晰得像是就在耳边:“我以手足换手足,敢笑黄龙不丈夫!”

“温华!我操你祖宗十八代!” 徐凤年站在城头,对着漫天风雪歇斯底里地哭喊,声音嘶哑,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愤怒,“谁他娘的准许你不练剑的!谁准许你这么做的……”

他猛地拔出腰间的 “春秋” 名剑,那是柄伴随他征战四方、斩过无数强敌的神兵,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至宝。可此刻,他却狠狠地将剑掷出京城,长剑划破风雪,朝着远方飞去,最终消失在茫茫大雪之中。

“你不要拉倒!老子就当没这把剑!” 白发男子踉跄着后退几步,低下头,泪眼模糊,嘴唇颤抖着,泣不成声,“就许你是我兄弟,不许我是你兄弟吗?有你这么做兄弟的吗?温华,你这个傻子!你这个大傻子!”

他哭着,哭着,身子一软,哭弯了腰,双手撑着城墙,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漫天飞雪落在他的身上,将他的白发、白袍染得更白,仿佛要将他与这片天地融为一体。

徐凤年想起自己曾经对轩辕青峰说过的话:“梦想就是那座小雪人,卖不了钱,只有小孩子才把它当个宝,觉得金山银山也换不了。可到了你我这个岁数,大多都不爱谈梦想了,觉得矫情,也不实在。我那所谓的梦想是责任,而你现在的梦想称作野心则更好,我们俩的梦想,一到太阳底下,雪人消融,没了也就没了。可温华的梦想,是今年雪人没了,就还会等明年的大雪,再做一个雪人,年复一年,他是一个把梦想看得比性命还重的傻子……”

是啊,温华就是这样一个傻子。他的梦想很简单,就是成为天下第一的大剑客,就是娶自己心爱的姑娘,就是能风风光光地回到家乡,让爹娘为他骄傲。可就是这样一个把梦想看得比性命还重的傻子,却为了他这个兄弟,放弃了所有。

放弃了练剑的梦想,放弃了娶李白狮的梦想,放弃了光宗耀祖的梦想,甚至不惜自断手足,废去武功,以最惨烈的方式,退出了江湖。徐凤年心中比谁都清楚,不让温华练剑,还不如杀了他。可温华宁愿不练剑,宁愿舍弃一切,也不愿对自己的兄弟拔刀。

这就是温华,他的兄弟温华。

太安城的雪,还在下着,越下越大,仿佛要将这座城,将所有的痛苦与悲伤,都掩埋在这片白茫茫之中。城头处,只剩下一个白发白袍的年轻男子,独自哭泣着,哭声悲怆,撕心裂肺,与风雪交织在一起,久久不散。

而在远离太安城的官道尽头,一辆马车缓缓前行,消失在茫茫大雪之中。马车里,那个断一臂、瘸一腿的年轻男子,已经沉沉睡去。他的脸上带着一丝浅浅的笑容,或许是在梦中,又回到了那些与兄弟并肩闯荡的日子,回到了那个充满阳光与欢笑的江湖。

雪地里,只留下两道长长的车辙,还有一路淡淡的血迹,最终被大雪覆盖,再也寻不到踪迹。江湖路远,兄弟情深,这一别,恐怕便是永生。

……

北凉的风,总带着股砂砾般的粗粝,刮过王府的青砖灰瓦时,会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在诉说着这座雄城的过往。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便从太安城那场大雪中溜走了一年。

这日清晨,天刚蒙蒙亮,王府书房外的石阶上便落了层薄霜。一个身形佝偻的老者,正拄着拐杖,一步一步缓慢地挪动着脚步。他穿着件半旧的藏青色棉袍,领口和袖口都磨出了毛边,左腿依旧瘸着,每走一步,都要借助拐杖的支撑,才能稳住身形。这人正是北凉王徐骁,曾经那个马踏六国、令天下诸侯闻风丧胆的 “人屠”。只是如今,他的头发已全然雪白,连胡须都沾着霜气,背比去年更弯了,仿佛随时都会被北凉的寒风压垮。

书房内,徐凤年早已等候在此。他身着一袭月白色锦袍,腰间系着枚双鱼玉佩,那是母亲吴素生前留下的遗物。一年前,他以藩王身份入京面圣,在太安城经历了温华断剑弃武的锥心之痛,也与万余国子监学子对峙,挣下了属于北凉的尊严。自那以后,他褪去了往日的跳脱与浮躁,眉眼间多了几分沉稳与坚毅。再加上此前在北凉军中历练的一年半载,他不仅将心法练至大成,更在战场上与将士们同生共死,赢得了军中上下的认可 —— 如今的徐凤年,早已不是那个需要剑九黄护佑的世子,而是足以扛起北凉大旗的继承者。

“来了?” 徐骁推开书房门,声音沙哑,带着老年人特有的疲惫。他走到窗边的躺椅上坐下,示意徐凤年也坐。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徐骁布满皱纹的脸上,能清晰地看到他眼角的刀疤,那是当年征战西蜀时留下的印记。

徐凤年刚坐下没多久,书房外便传来了脚步声。先是褚禄山,他依旧是那副胖乎乎的模样,只是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一身黑色劲装衬得他格外肃穆;紧随其后的是袁左宗,这位北凉军中的第一猛将,身姿挺拔如松,腰间佩剑寒光凛凛,眼神锐利如鹰;再然后是齐当国,他穿着件粗布铠甲,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手里还提着个布包,里面装着刚从后厨拿来的热饼;最后赶来的是步兵统领燕文鸾,这位老将头发花白,却依旧精神矍铄,步伐稳健,身上还带着股军营里特有的烟火气。之后又陆陆续续来了十几个北凉主要将军,在进入院子里均向徐骁和徐凤年行礼。

这些人,都是追随徐骁一生的老部下,有的人还是从当年徐骁还是个无名小卒时,便跟着他南征北战,陪着他打下了这北凉三州的基业。如今,他们都已不再年轻,却依旧坚守在各自的岗位上,守护着北凉的安宁。

待众人都到齐,书房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寒风呼啸的声音。徐骁缓缓从躺椅上起身,他扶着拐杖,慢慢走到书房外的庭院中,众将也紧随其后。庭院里的老槐树叶子早已落尽,光秃秃的枝桠指向天空,像是一双双干枯的手。

徐骁站在众将面前,先是剧烈地咳嗽了两声,咳得身子都微微颤抖,接着他抬手捋了捋自己雪白的胡须,眼神扫过面前的每一个人 —— 这些人,都是他的兄弟,是他的战友,是他这辈子最信任的人。

“如今我徐骁已经老了,” 徐骁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像是带着千钧之力,“从今日起!徐凤年正式接任北凉王,我不再问任何事。”

话音落下,庭院里一片寂静。褚禄山率先红了眼眶,他想起当年第一次见到徐骁时,自己还是个街头乞儿,是徐骁给了他一口饭吃,给了他一个家,给了他如今的一切。袁左宗握紧了腰间的剑柄,指节泛白,他望着徐骁佝偻的背影,想起了无数个在战场上并肩作战的日夜,想起了徐骁为了北凉将士们,一次次顶着压力与离阳皇室周旋。齐当国憨厚的脸上满是不舍,他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用力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燕文鸾这位头发有些花白的老将,更是忍不住老泪纵横,他对着徐骁深深鞠了一躬,声音哽咽:“大将军……”

片刻后,褚禄山率先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高声喊道:“谨遵大将军命!”

紧接着,袁左宗、齐当国、燕文鸾也纷纷单膝跪地,异口同声地喊道:“谨遵大将军命!”

声音洪亮,响彻整个王府,惊飞了庭院里栖息在老槐树上的几只麻雀。徐骁看着眼前的场景,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他缓缓抬手,示意众人起身:“都起来吧,以后,你们要好好辅佐凤年,守住北凉,守住这三州百姓。”

“末将遵命!” 众将齐声应道,起身时,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坚定的神色。

随后,徐骁看向徐凤年,眼神中满是期许:“凤年,爹想为你准备一场阅兵仪式,让天下人都知道,你是北凉新的王。”

徐凤年心中一暖,他知道,父亲这是在为他铺路,是在向天下人宣告,北凉的权力已经顺利交接,任何人都休想觊觎北凉。他对着徐骁微微颔首:“全凭父亲安排。”

众将也纷纷点头同意,褚禄山立刻说道:“义父,世子,阅兵仪式之事,交给末将便可!末将保证,一定办得风风光光,让北凉百姓都知道新王登基!”

袁左宗也补充道:“末将愿调动骑兵营,让百姓们看看咱们北凉铁骑的威风!”

齐当国挠了挠头,憨厚地笑道:“末将可以去安排粮草,保证阅兵当天,将士们都能吃饱喝足!”

燕文鸾则说道:“末将负责维持秩序,确保阅兵仪式顺利进行,不让任何宵小之辈趁机作乱!”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便开始商量起阅兵的日子和阵容细节。徐凤年坐在一旁,静静听着,看着父亲和这些老将们为了北凉忙碌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在他的身后,有整个北凉的将士和百姓在支持着他。

经过一上午的商量,众人最终决定将阅兵仪式定在小年那日。褚禄山笑着解释道:“世子爷小名‘小年’,定在这日,既与世子爷相呼应,又能让百姓们觉得亲切;而且小年那日,北凉百姓都会隆重庆祝,咱们王府与百姓一同庆祝,也能彰显北凉王府与百姓同甘共苦的心意。”

众人都觉得这个提议甚好,纷纷点头赞同。待事情商量妥当,众将便各自离去,开始着手准备阅兵仪式的相关事宜。庭院里,只剩下徐骁和徐凤年父子二人。

日落西山,余晖将天空染成了一片橘红色,洒在庭院里,给老槐树的枝桠镀上了一层金边。徐骁躺在躺椅上,微闭着眼睛,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显得格外安详。他的思绪,早已飘回了过去,想起了徐凤年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 —— 想起徐凤年小时候,总是跟在他的身后,奶声奶气地喊着 “爹”;想起徐凤年第一次骑马,摔得满身是泥,却依旧倔强地爬起来,非要再试一次;想起徐凤年游历江湖前,偷偷塞给他一个平安符,说让他在战场上一定要平安归来……

突然,徐骁睁开眼睛,看向坐在一旁的徐凤年,轻声问道:“凤年啊,你恨爹不!”

徐凤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弄得有些错愕,他愣了愣,随即笑着摇了摇头:“儿子不恨爹的!哪有儿子恨爹的,那是要遭雷劈的……”

话虽如此,可徐凤年说着说着,心里却突然一阵酸楚。他想起了自己游历江湖的三年,想起了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想起了一次次遭遇刺杀时的惊险;想起了自己行冠礼后,被迫接手北凉的无奈;想起了父亲为了北凉,不得不做出的那些艰难抉择…… 可他知道,父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为了北凉,为了这三州百姓。

徐骁看着徐凤年泛红的眼眶,心中也泛起一阵苦涩。他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凤年啊!爹觉得这辈子对你的亏欠太多太多了…… 我这辈子戎马一生,更是造就了‘人屠’的威名。身为北凉王后,我虽然能给你一切的荣华富贵,却没法给你一个陪你长大的母亲,和一份快乐逍遥的生活。”

“当年你游历三年,纵然有剑九黄相伴,我还安排了多名死士暗中保护你,可其中的心酸,也就只有你自己知道。你本是堂堂的北凉世子,本该过着花前月下、吃酒享乐的日子,却被我一声令下,骑着劣马,喝着黄酒,走了六千里,冒着被刺杀的风险,去经历那些苦难。”

“你吃尽三年苦头回来后,紧接着就是行冠礼。成年之后,在你百般不愿的情况下,我还是让你接手了北凉。在旁人看来,这是天大的好事 —— 有个名正言顺的北凉王爹,打下了丰厚的家业,一旦世袭罔替,你就能拥有常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荣华富贵。可事实真的如此吗?”

徐骁顿了顿,眼神中满是复杂的情绪:“北凉这份家业确实够大,可这份家业的背后,是千万个北凉家庭共同托举出来的,需要北凉王为他们守护。我这辈子马踏六国,仇敌无数,不只是离阳皇室,北莽王朝,甚至是天上的仙人,都对北凉虎视眈眈。北凉王这个位置,看起来威震四方,可实际上,却是众矢之的啊……”

徐凤年静静地听着父亲的话,心中百感交集。他何尝不明白这些道理?他出生在帝王家,是北凉王徐骁的嫡长子,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承担起守护北凉的责任。这份担子有多沉重,他比谁都清楚 —— 那是数十万北凉将士的性命,是三州百姓的安危,是无数家庭的希望。而父亲徐骁,作为开创北凉基业的人,自然比他更明白这份责任的重量。也正是因为如此,父亲才会对他心怀愧疚,才会如此宠溺他。

徐凤年想起那年下江南,他与广陵王赵毅起了冲突,被赵毅派人追杀。父亲知晓后,气得当场拍碎了王府的案几,连夜调动兵马,直接兵临广陵城下,逼着赵毅割肉赔罪,才肯善罢甘休。还有他孤身入北莽,本想暗中探查北莽的军情,却不料行踪暴露,身陷险境。父亲听闻消息后,没有丝毫犹豫,一句 “我儿子在那里,这个理由够不够”,便让大雪龙骑倾巢而出,跨越千里,将他从北莽的包围圈中救了出来。那一刻,他才真正明白,父亲看似严厉的外表下,藏着怎样深沉的父爱。

夜色渐渐降临,北凉的夜晚格外寒冷,寒风刮过庭院,发出刺耳的声响。徐骁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嘴角还带着一丝浅浅的笑容,或许是在梦中,他又回到了那个意气风发的年代,与兄弟们一同驰骋在战场上。

徐凤年轻轻起身,拿起一旁的被褥,小心翼翼地盖在父亲的身上。他看着父亲苍老的面容,心中满是心疼。在离开庭院之际,他轻声说道:“您这个儿子比您差太多太多了……”

声音很轻,却带着无比的坚定。他知道,自己或许永远都无法达到父亲的高度,无法像父亲那样,仅凭一己之力便打下这北凉三州的基业。可他会拼尽全力,守护好父亲留下的一切,守护好北凉的将士和百姓,不辜负父亲的期望,不辜负 “北凉王” 这个称号。

月光洒在庭院里,将徐凤年的身影拉得很长。他抬头望向天空,只见繁星点点,仿佛在为他指引着前行的方向。小年那日的阅兵仪式越来越近,北凉的新征程,也即将拉开序幕。

————————————————

正所谓:

太安雪落风萧萧, 小年温华断剑腰。

手足相换情意重, 从此江湖路遥遥。

徐凤年哭骂疯魔, 春秋掷出恨难消。

一别之后岁如梭, 北凉王府换新朝。

徐骁年迈背佝偻, 传位心思早定好。

召集老将议阅兵, 小年之日声威高。

回首一生戎马苦, 亏欠凤年泪暗抛。

子知父心不得已, 待父沉睡叹自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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