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酒劲，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对“小丽”嘟囔了一句：“我……我去结账！” 然后推开想扶他的女孩，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灯火通明的吧台走去。
吧台后面站着一位身材高挑、穿着修身黑色制服套裙的收银员。她妆容精致，气质干练，和那些陪酒女郎截然不同。看到郑勇彬醉醺醺地过来，她保持着职业化的礼貌微笑：“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郑勇彬打了个酒嗝，大手一挥，豪气干云：“结……结账！c……c18卡座！”
收银员小姐迅速在电脑上操作了一下，抬头，声音清晰而平静：“先生，您c18卡座一共消费六千元整。请问是现金还是刷卡？”
“多……多少？”郑勇彬以为自己听错了，浑浊的眼睛努力聚焦在收银员脸上，“我们……我们才喝多少酒？哪……哪来的六千？五千顶天了！”
收银员依旧保持着微笑，耐心解释：“先生，账单明细显示，除了酒水和小食，还有您同伴刚才额外点了一位小姐的‘贵宾服务’，时长两小时，费用是一千元。加上之前的消费，正好六千元。”
“什么？！”郑勇彬的酒瞬间醒了一半，随即被一股被愚弄的怒火取代！他妈的焦木子！自己跑去快活，还点那么贵的“服务”，账却要老子来结？！
“放屁！”他猛地一拍吧台，震得上面的酒杯叮当作响，“他点的服务，你找他去！老子只认五千！多一分没有！”
收银员小姐的笑容消失了，眉头微蹙，但语气依然克制：“先生，请您冷静。账单是记在卡座上的，您二位是一起的。那位先生点的服务，自然也需要一起结算。这是我们的规矩。”
“规矩？狗屁规矩！”郑勇彬彻底被激怒了，酒精和怒火彻底烧毁了他的理智。他看着眼前这个面容姣好、气质冷艳的收银员，一股暴戾的邪火混合着酒后的色欲猛地冲上头顶。他指着收银员，口齿不清地咆哮：“多收一千？行啊！你来陪老子一晚我就付帐！”
话音未落，郑勇彬竟隔着吧台，猛地探身过去，伸出两只油腻肥厚的大手，一把抓向收银员的胸口！
“啊——！！！” 一声凄厉惊恐的尖叫划破了夜总会的喧嚣！
收银员小姐完全没想到这个看似只是醉酒的客人会突然发狂施暴！她本能地双手护胸，拼命向后躲闪。但郑勇彬的力气极大，动作又猝不及防。“刺啦——”一声裂帛之音！收银员小姐那件质地精良的制服衬衫连同里面的胸罩肩带，竟被郑勇彬粗暴地一把扯断！胸罩的一角被扯了出来，露出里面白皙的肌肤和惊鸿一瞥的蕾丝边缘！
巨大的羞辱和恐惧让收银员小姐瞬间崩溃，她双手死死捂住破损的衣衫，泪水夺眶而出，尖叫不止：“救命！救命啊！流氓！来人啊！”
“住手！”附近的保安反应极快，立刻冲了过来试图拉开郑勇彬。
“滚开！别他妈坏老子的事！”郑勇彬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像一头暴怒的野兽。他挥起拳头，狠狠地砸在冲在最前面那个年轻保安的脸上！鼻血瞬间飙出！
在酒吧卡座里喝花酒、调戏陪酒女郎，和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袭击吧台收银员、撕扯对方衣物，性质截然不同！前者或许还能用“醉酒失态”模糊处理，后者则是不折不扣的刑事犯罪——强制猥亵、寻衅滋事！
“报警！快报警！”夜总会经理也赶了过来，看到眼前狼藉的一幕和惊恐哭泣的收银员，厉声吼道。保安们见劝阻无效，且对方暴力逞强，果断采取了强制措施，几个人合力才将疯狂挣扎、污言秽语不断的郑勇彬死死按在地上。
混乱中，有保安想起刚才和郑勇彬一起的焦木子不见了踪影，立刻带警察挨个包间搜查。当他们在那个“贵宾休息室”门口，听到里面传来可疑的动静，强行破门而入时，看到的正是焦木子和那个叫“小美”的女孩赤身裸体、正在进行性交易的丑恶场面！场面不堪入目，证据确凿无疑。
焦木子瞬间面如死灰，酒全吓醒了。他知道，完了，彻底完了。在警察冰冷的目光和执法记录仪的镜头下，他只能认栽，哆哆嗦嗦地在《治安处罚通知书》和《悔过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并当场缴纳了五千元罚款。他苦苦哀求带队的警官：“警官，求求您……高抬贵手！千万别通知我们单位！我……我什么条件都答应！”
警官看着他证件上的头衔，皱了皱眉，但看着他那副狼狈可怜样，又考虑到他认错态度“尚可”，勉强点了点头。
然而，当焦木子垂头丧气地被带出房间，看到大厅里被几个警察死死按住、还在疯狂叫骂挣扎的郑勇彬时，他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他知道，郑勇彬这一闹，他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破灭了。
果然，在巴台，面对态度恶劣、拒不配合、甚至试图袭警的郑勇彬，以及他造成的更严重的社会影响（当众猥亵、殴打保安、损坏财物），警方失去了耐心。在郑勇彬又一次疯狂地一把扫掉吧台上摆放的电脑显示器，并狂吼“叫你妈，老子不交！”之后，带队的警官脸色铁青，直接下令：“搜身！查清身份！通知单位！”
于是，从焦木子和郑勇彬身上搜出的工作证，清晰地指向了他们的单位。值班民警立刻将电话打到了科学院的总值班室，于是就有了薛子谦打给张渊核的那一幕。
当薛子谦和李宁火急火燎地赶到分局时，正看到一幅更加难堪的景象。焦木子像一只斗败的公鸡，蔫头耷脑地缩在长椅上，脸色惨白。郑勇彬则被单独关在约束椅上，但依旧眼神狂乱，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什么。警察正指着焦木子，语气严厉：“……他的罚款是交了，但你们那个卡座在夜总会的消费，六千块，还没结清！先把消费结了，再谈其他！”
焦木子看到薛子谦和李宁，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脸涨成了猪肝色，头垂得更低了，根本不敢与他们对视。
薛子谦看着警察递过来的夜总会消费清单，那刺眼的“六千元”字样让他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低声惊呼：“两位处长……一顿饭……吃了这么多？！” 他实在难以理解，这得点多少酒，叫多少小姐？
旁边的警察大概也烦了，也懒得再给焦木子留什么情面，直接把一叠文件塞到了薛子谦手里：“喏，你自己看吧！这是他的悔过书，这是他的罚款单（指嫖娼那五千），这是夜总会的损失清单（被砸的电脑）！我们这边只是按程序办事！”
薛子谦翻开那几页纸，匆匆扫过。当看到“嫖娼”、“当场抓获”、“悔过书”、“罚款五千”等字眼时，他瞬间全明白了！一股强烈的恶心感和荒谬感涌上心头。他看向焦木子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愤怒。堂堂国家重点企业的中层干部，竟然在如此敏感时期，跑到这种地方干出如此下作、违法乱纪的事情！简直是给整个科学院抹黑！
这时，焦木子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抬起头，用哀求的眼神看着薛子谦，声音嘶哑颤抖：“薛……薛主任……求您……求您先借我六千吧……先把夜总会的账结了……回去我一定还您！双倍……双倍还您！”
“你们……”薛子谦气得手指都在抖，指着焦木子和约束椅上的郑勇彬，“你们真能折腾啊！一个男子，既要管住大头更要管住小头” 他强压着怒火，知道当务之急是把人弄走，减少影响。他阴沉着脸，拿出手机，极其不情愿地给焦木子转去了六千元。
焦木子拿着手机，几乎是爬着去给夜总会经理结了账。薛子谦和李宁则强忍着恶心，配合警方办理了相关手续，签了字，这才像拎两件大型垃圾一样，把醉醺醺、臭烘烘、失魂落魄的郑勇彬和羞愧欲死的焦木子，塞进了来接他们的车里。车子驶离夜总会，消失在茫茫雨夜中，留下了一地鸡毛和挥之不去的耻辱。
当手机里传来薛子谦最后那句“人已经领出来了，正在回单位的路上”时，张渊核最后一丝强撑的力气终于被彻底抽干。
“哐当！”手机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重重砸在地板上，屏幕瞬间碎裂成蛛网。
他再也支撑不住。膝盖一软，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沿着冰冷、坚硬的墙壁，慢慢地、无声地滑坐下去。最终，蜷缩在墙角那片最浓重、最绝望的阴影里。身体不受控制地缩成一团，像一只被遗弃的、瑟瑟发抖的幼兽，剧烈的痉挛一阵阵袭来。
牙齿死死地咬住下唇，直到铁锈般的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他也感觉不到丝毫疼痛。窗外的雨声，此刻达到了顶点。不再是哗哗声，而是铺天盖地、震耳欲聋的轰鸣！像无数只细小的、冰冷的鼓槌，疯狂地、永不停歇地敲打着他脆弱的耳膜，敲打着这个将他彻底淹没、吞噬的雨夜。
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崩塌、被雨水冲刷殆尽。
在一片混乱喧嚣、如同世界末日般的雨声中，一点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声音，从他紧咬的、渗出血丝的齿缝间，艰难地、绝望地漏了出来。
“呜……呃……”
像是濒死之人喉咙里最后的气流摩擦。又像是受伤幼兽在冰冷巢穴深处发出的、充满了无尽恐惧和彻底绝望的哀鸣。这声音微弱得几乎被雨声吞噬，却凝聚了他此刻全部的崩塌与毁灭。
冰冷的墙壁汲取着他仅存的体温，绝望的黑暗如同实质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那千亿的抹杀，上级冰冷的切割，手下肮脏的背叛，如同三条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脖颈，越收越紧。政治部主任的头衔，在此刻显得如此可笑而脆弱。他曾经奋力攀爬的阶梯，如今成了将他悬挂示众的绞架。雨，无尽地冲刷着窗外的城市，也冲刷着他生命中仅存的、名为“张渊核”的印记，终将不留一丝痕迹。在这片冰冷的、无情的雨蚀之中，他蜷缩着，颤抖着，等待着那最终抹平一切的巨手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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