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式大厦顶层。
吴湘南指尖夹着一支没有点燃的香烟。
他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焦躁地在巨大的办公桌前来回踱步。
桌面上，高天原的零星情报与“人圈”的势力分布图交错铺开，像一张张等待签收的死亡通知。
毁灭人圈。
剑指高天原。
斩杀须佐之男。
每一个字，都像一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死寂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他自己越来越重的心跳声，擂鼓一般，敲打着耳膜。
突然。
一道清脆得不合时宜的声音，凭空响起。
“湘南叔，在想什么烦心事呀？”
吴湘南的脚步猛地钉在原地。
他浑身肌肉在一瞬间绷紧到极致，豁然抬头！
办公室的中央，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着四道身影。
苏小阳，林七夜，迦蓝。
三张熟悉的面孔，让他紧绷的神经微不可查地一松。
而在他们身旁，还站着一个面色苍白，神情带着几分拘谨的陌生青年。
吴湘南的眼底掀起惊涛。
他的视线扫过外面固若金汤的层层防卫，扫过那扇紧闭的合金门窗，最终落回那几人身上。
他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该先问“怎么回来的”，还是该问“怎么进来的”？
被当成透明背景板的王面，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朝吴湘南投去一个手足无措的眼神。
“嘻嘻，湘南叔，我们在外面办点事，顺路过来看看你。”
苏小阳一开口，便将这满室的凝重与死寂冲得烟消云散。
他熟门熟路地一跃，跳上真皮沙发，赤着的一双小脚丫在空中晃了晃。
然后又蹦下来，自顾自拉开冰箱门，拿出几瓶冰镇果汁，挨个递给众人。
吴湘南的眼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顺路？看看你？〕
〔你把敌人腹地当成你家后花园了？！〕
他脑海里，无法抑制地闪过苏小阳当初当着所有人的面，将整个【净土】打包带走的离谱场景。
吴湘南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他放弃了追问。
跟这个小怪物计较常理，只会显得自己很可笑。
他拉开椅子坐下，强行将话题拉回正轨。
“什么任务？需要你们两个小队一起出动。”
“说来话长。”
林七夜拧开果汁，灌了一大口，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一个渔村的诡异事件，但背后牵扯到了红月。”
“还有……一头从高天原死而复生的神兽，化鲸。”
“我们一路追查到了这里。”
话音落下的瞬间。
“……红月？”
吴湘南的声音干涩，像是喉咙里被塞满了滚烫的沙砾。
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这两个字，仿佛是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捅进了他记忆最深处、那早已腐烂化脓的伤口。
血色的记忆，如开闸的洪水，轰然倒灌！
那一天。
【蓝雨】小队追击着八岐大蛇，穿过了那扇不该被打开的门。
然后。
他们就在高天原那片死寂的天空上，看到了……
一轮猩红的血月！
“副队？！”
林七夜察觉到吴湘南的异样，神色骤然一紧，
“你怎么了？”
“呼——哈——”
吴湘南猛地回神，像是被扼住喉咙的人终于挣脱了束缚，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
他的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瞬间渗出豆大的冷汗。
他视线涣散地扫过林七夜，扫过迦蓝，最后，目光死死定格在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陌生青年身上。
不等他开口，林七夜便主动介绍道。
“这位是【假面】小队的队长，王面。”
王面无奈地点了点头。
吴湘南的眼神凝固了一瞬，随即恍然。
原来是守夜人的另一支顶级战力，【假面】。
“大夏那边……”
吴湘南的声音艰涩无比，
“情况怎么样了？”
“没事啦。”
苏小阳满不在乎地摆了摆小手，反而催促道。
“湘南叔，你刚才的故事，还没讲完呢。”
吴湘南深吸一口气，指间那支从未点燃的香烟剧烈颤抖，仿佛再也承受不住记忆的重量。
他点了点头，声音艰涩地继续。
“当年，【蓝雨】追杀八岐大蛇，误入了一扇门……”
“门后，就是高天原。”
吴湘南的眼神变得空洞，灵魂仿佛又被拖回了那个血色的黄昏。
“我们看见了红月。”
“和你们在渔村见到的，一模一样。”
“在那轮月亮下，所有人的理智都在被烧毁，情绪开始失控、癫狂……我们就是在那里，遇到了祂。”
“须佐之男。”
这两个字吐出，办公室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
【蓝雨】的悲剧，在场的每个人都刻骨铭心。
“祂站在一座山上。”
吴湘南眼底的血丝疯狂蔓延。
“一座……由众神尸骸堆积起来的山。”
“祂手里的天丛云剑，胸口的八尺琼勾玉，身上的神袍……全都被神明的血，染成了刺眼的暗红色。”
说到这里，吴湘南的脸色骤然狰狞，双拳死死攥紧，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
无尽的恨意与深入骨髓的恐惧，几乎要从他的眼眶里满溢出来！
“祂发现了我们。”
“然后……”
“祂只用了一剑。”
“只是一剑。”
吴湘南的声音陡然沙哑，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了喉咙，几近失声。
“【蓝雨】……全员阵亡。”
这句话，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当年发生的一切，是烙印在他灵魂深处的梦魇，日夜不息地灼烧着他。
杀死须佐之男，是他活到现在的唯一执念。
是他的夙愿。
房间里，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死寂。
“咕嘟。”
一声清脆的吞咽声，在此刻显得无比突兀。
苏小阳仰起头，将瓶中的果汁喝得一滴不剩。
他随手将空瓶子“咚”地一声放在桌上，那双纯真无邪的眼眸，看向面色惨白如鬼的吴湘南。
“湘南叔，所以高天原的神明，全都死光了？”
“就剩下那个叫须佐之男的，一根独苗？”
“……不知道。”
吴湘南恍惚地回答。
“如果没猜错，你们在渔村见到的红月和化鲸，源头都在高天原。”
吴湘南将高天原的惊天变故带回了大夏，但那个地方存在于一个无法被常规手段观测的特殊空间。
寻常神明根本无法进入。
更别说他们这些守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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