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倚在驾驶座上，呼吸略显急促。左眼下方渗出的血顺着脸颊滑落，在作战服领口晕开一小片暗红。她没有抬手擦拭，右手轻划神经接口，将“孤影”系统切换至低功耗模式。眼前浮现出半透明的操作界面，数据流微弱却稳定，如同一根被压到极限却仍未断裂的丝线。
控制台上的血迹正被清洁系统缓慢吸收，一滴未干的血珠沿着金属边缘缓缓滑下，在灯光下一闪，随即消失。
陈默的手指在主控台上快速敲击，曲速参数不断跳动刷新。战舰外壳传来轻微震动，仿佛金属在低语。量子隐身系统的提示灯由灰转蓝，启动成功。
三秒后，刺耳的警报骤然响起。
探测波穿透屏障，精准锁定引擎频率。
林昭闭了闭眼，指尖按在太阳穴上。脑海中似有烈火灼烧，“孤影”的警告框不停闪烁红光。她调出环境扫描结果，目光落在一段异常的曲速残痕上——螺旋状分布，间距均匀，明显是人为制造。系统完成逆向建模，坐标锁定：后方0.7光秒，正以同步速度尾随。
“不是联邦的制式技术。”她的声音沙哑，却冷静如常。
陈默未回头，语气沉稳：“破晓协议已激活，量子涂层完好。他们不该能发现我们。”
“但他们配备了反量子探测器。”林昭睁开眼，眸子冷若寒冰，“沈烬实验室特制型号，三年前已被禁用。只有内部人员才能获取。”
话音未落，驾驶舱中央的空气忽然微微扭曲。
一道身影浮现——苏璃。
她立于全息投影区，黑色长发一丝不乱，胸前银莲花胸针泛着冷光。她抬起手，轻轻触碰林昭手腕上的纳米手环投影。一道生物特征码随即展开，编码序列跳动，与林昭记忆中妹妹林璇的基因片段完全吻合。
“你妹妹的生物特征码，我收下了。”她开口，声音平静得不带一丝情绪。
林昭的手猛然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她没有看向苏璃，而是低头凝视自己的右手——那根残留的纳米丝线仍缠绕在指节间，末端沾着一点干涸的金属碎屑。
陈默猛地按下屏蔽键，切断外部信道。然而苏璃的影像并未消失，反而转向他，轻声道：“你知道‘凤凰计划’最初的目标吗？不是进化，而是复制。完美的、可替换的个体。”
他的动作僵住。
林昭已从作战服内侧取出一枚数据模块，插入主控接口。屏幕微闪，密钥解析程序预载完成，进度条停在1%。她并未继续破解，仅让系统保持待命状态。
“她在说谎。”林昭低声说道，“特征码可以伪造，但活体反应无法欺骗。林璇情绪波动时，心跳会快0.3秒，这个数据从未录入任何系统。”
苏璃的影像微微偏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可如果我已经提取了她最后一次心跳呢？在隔离舱关闭前的0.8秒。”
林昭瞳孔骤缩。
那一幕瞬间涌入脑海——培养舱的门缓缓合拢，林璇的手贴在玻璃内侧，嘴唇开合，却发不出声音。监控显示，生命体征终止于23:47:16。可无人知晓，那之前半秒，她仍在试图说话。
“孤影”自动调取记忆缓存，比对音频波形。结果显示：匹配度98.7%，缺失0.3秒空白期。
正是那0.8秒。
林昭的手悄然移向控制台下方的应急开关。那里连接着战舰备用电源独立回路，可在断网状态下释放电磁脉冲。但她没有启动。此刻行动会暴露位置；若不动手，对方或许早已布好下一步棋局。
陈默压低声音：“航道还有十二分钟进入电离层盲区。如果我们能在那之前甩开追踪，或许有机会重启系统。”
“他们不会让我们进去。”林昭盯着屏幕上的轨迹，“这艘隐形飞船一直在调整航向，始终维持在引力共振点上。它不是在跟踪，是在牵引我们。”
话音刚落，战舰轻轻一震。
导航图上，曲速通道边界出现细微波动，仿佛被无形之手悄然拉扯。林昭迅速调出引力场分布图，发现“破晓号”后方的空间密度正缓慢上升，形成一个微型引力井。
“他们在用曲速残痕制造诱导场。”她语速加快，“想把我们引向某个坐标。”
陈默快速操作控制台，尝试偏离航线。可每次修正，对方都立即同步调整，牵引力反而增强。
“破晓号”宛如陷入一张无形之网，每一步都被预判。
林昭深吸一口气，将“孤影”权限提升至二级。系统界面刷新，开始分析敌方探测波的调制规律。十秒后，一行代码跳出：【调频周期 = 林璇摇篮曲节奏 x 1.618】。
她手指一顿。
这不是巧合。那段摇篮曲是她们年少时偷偷录下的，仅有两份备份。一份毁于火灾，另一份……
藏在陈默驾驶舱播放列表的最深处。
她侧目望向陈默的背影。他左脸的伤疤因高强度操作泛红，袖口那朵蓝星花刺绣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没有证据表明他泄露了信息。但“孤影”不会出错。
苏璃的影像忽然抬起手，指尖轻敲桌面，节奏与探测波完全一致。她注视着林昭，嘴角微扬：“你以为你在追寻真相。可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才是那个被设计好的变量？”
林昭未作回应。她右手悄然滑向作战服内侧的武器接口，摸到一枚未激活的干扰弹。只要将其塞入主控台散热孔，便能制造一次短暂的数据紊乱，争取0.5秒脱钩时间。
但她必须先确认一件事。
“孤影”启动被动监听，记录苏璃每一句话的声纹延迟。当她说出“变量”一词时，背景信号出现了0.04秒的抖动——与脑波同步器的特征波段完全吻合。
是远程操控。
真正的苏璃，根本不在这里。
林昭松开干扰弹，转而拔出数据模块握在手中。金属外壳冰凉，表面刻着极细的编号纹路。她记得这是在拍卖会x-17展柜取得的，曾与沈烬的机械义肢产生共振。
此刻，它静静躺在掌心，毫无反应。
除非……它本就是一把钥匙。
她将模块贴近耳边，轻轻敲击。一声极细微的共鸣传来，仿佛其中有什么正在苏醒。
陈默忽然开口：“左侧引擎功率下降3%。他们加大了牵引力。”
林昭点头，将模块收回作战服内袋。她调出能源分配图，发现备用电池组尚余17%电量。若能在进入电离层盲区前切断主引擎信号，改用备用电源进行短距跃迁，或可打破同步。
但她必须先让“孤影”完成一次反向溯源。
她闭上眼，强制系统进入深度扫描模式。颅内顿时剧痛，视野边缘泛起黑雾。警告框弹出：预计失神0.9秒。
她咬住下唇，硬生生忍耐。
数据流逆向推进，穿越层层加密，逼近探测波源头。进度条行至89%时，系统骤然停滞。
一行字浮现：【检测到同类神经信号介入】。
林昭猛然睁眼。
那并非敌方信号。而是“孤影”内部一段隐藏代码，正与外界某处产生共振。频率微弱，却与妹妹纳米手环的待机波段完全一致。
不可能。手环早已损毁。
除非……有人用相同技术重建了信号源。
苏璃的影像开始消散，最后一句话飘荡在空中：“你逃不掉的。她已经不在现实里了。”
林昭未能听清后半句。
她的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右手上——那根缠绕的纳米丝线，此刻正微微震颤，仿佛感应到了某种召唤。
她缓缓抬起手，注视着丝线末端悬垂的角度。
它正指向驾驶舱外，曲速通道的深处。
那里，隐形飞船依旧同步前行，宛如潜伏于暗流中的巨兽，静候猎物踏入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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