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
景云大厦二十三楼的灯火依旧通明。
办公室里的键盘敲击声，终于稀疏下来，项目经理在工作群里发了一个“收工”的表情包。
压抑的办公室里，瞬间响起一片长长的呼气声。
江宇靠在冰冷的人体工学椅上，感觉身体被掏空。
连续半个月的996，让他整个人都处于一种麻木的临界状态。
他划开手机屏幕，银行卡余额显示着一个刺眼的数字：6152.34元。
这是他工作三年攒下的所有积蓄。
在江城这个地方，这个数字连一平米的厕所都买不起。
“总算熬完了，再这么加下去，我感觉自己随时会猝死在工位上。”
“谁不是呢，下个月房租又要交了，工资刚到手就没了一半。”
“别提了，我女朋友跟我吵了好几次，说我再这样下去就分手。”
同事们疲惫的抱怨声，最终都汇集到了房子这个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的话题上。
就在这时，一个略带炫耀的音调插了进来，是同事张伟。
“哎，没办法，刚需嘛，再苦再累也得撑着。我爸妈最近在帮我看了，五环外有个新盘，凑一凑首付应该问题不大。”
张伟靠在椅背上，看似在闲聊，眼神却得意地在办公室里逡巡，享受着那一双双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
他的视线，最终精准地落在了沉默的江宇身上。
“江宇，你怎么不吭声？有什么打算啊？不会真打算在那个十几平的隔断间里住一辈子吧？”
张伟的声音不高不低，却像经过了精确计算，刚好能让办公室里每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唰！
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地聚焦到了江宇身上。
江宇抬起头，眼中的血丝，让他的眼神看起来有几分骇人。
他很清楚，张伟这根刺，就是冲着他来的。
就因为上次项目分工，自己当众指出了他方案里的一个致命漏洞，让他在领导面前丢了脸。
一股压抑不住的火气，从胸腔直冲天灵盖。
是啊！
我没钱！我租房！
我就活该被你这种靠父母的废物，当众拎出来当猴耍吗？
凭什么？
压抑了太久的疲惫、委屈和不甘，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
江宇忽然笑了，他直勾勾地盯着张伟，语气平静得有些诡异。
“五环外？太远了。”
“每天通勤四个小时，那不叫生活，叫活受罪。”
张伟的脸色僵了一下。
江宇没理他，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钉。
“我最近在看三环的房子，海洋湾那个楼盘就不错，一线江景，视野开阔。”
办公室里所有的声音，都在这一瞬间，消失了。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江宇。
海洋湾？
那可是江城真正的顶级豪宅区！均价十五万一平！
一套最小的户型，总价都得两千万起步！
短暂的死寂之后，张伟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爆发出无比夸张的大笑。
“哈哈哈哈！江宇，你加班加傻了吧？你睡醒了没有？”
“海洋湾？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把你那个云河市的老家卖了，够不够买那儿一个厕所的？”
他的笑声尖锐刺耳，充满了不加掩饰的鄙夷和羞辱。
“噗嗤——”
办公室的其他人，也再也忍不住，哄笑起来。
“江宇这是压力太大，开始说胡话了。”
“吹牛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还海洋湾，他也配？”
这些嘲笑和议论，像一根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江宇的自尊里。
他的脸颊滚烫，桌子下面的拳头，指节已经捏得发白。
他想咆哮，想掀桌子，但银行卡里那四位数的余额，像一座大山压在他的喉咙上，让他一个字都吼不出来。
就在他被羞辱得无地自容，几乎要被钉死在耻辱柱上时。
一个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机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中响起。
【检测到宿主吹牛行为，强度符合标准，“吹牛纳税系统”正式激活！】
【正在绑定宿主信息……绑定成功！】
江宇脑子嗡的一声。
什么东西？
下一秒，一个只有他能看见的半透明蓝色光幕，凭空出现在他眼前。
【宿主：江宇】
【当前所吹的牛：在江城三环内的海洋湾小区，买一套158平方米精装大三居！】
【为实现本次吹牛，需缴纳税款：6000元！】
【请宿主在1小时内完成纳税，逾期未缴，本次吹牛将判定为失败！】
【失败惩罚：未知。】
江宇的大脑一片空白。
加班加出幻觉了？
他死死盯着那块蓝色光幕，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无比清晰。
六千块……
这几乎是他卡里所有的钱了！是他活下去的全部指望！
赌吗？
如果这是个骗局，他将瞬间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穷光蛋，下个月连房租都交不起，只能灰溜溜地滚出江城。
可万一……
万一是真的呢？
江宇的呼吸猛然变得急促，胸腔里积压的怒火与不甘，此刻尽数化为一种豁出去的疯狂！
“喂，江宇，哑巴了？没钱吹牛，现在没脸说话了？”
张伟见江宇呆坐着，更加得意忘形，他站起来，拍着胸脯，声音传遍了整个办公室。
“我今天就把话放这儿，你要是真能买得起海洋湾的房子，我！张伟！当着全公司的面，直播生吞键盘！”
键盘……
江宇的目光从张伟那张可憎的脸上移开，他不再理会外界任何声音。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块蓝色光幕，和上面闪烁的两个选项。
【是\/否】
一套价值两千多万的顶级豪宅！
赌上他仅有的六千块！
拼了！
江宇在心里发出野兽般的咆哮，他猛地掏出手机，在所有人错愕的注视下，点开银行App。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疯狂颤抖起来。
在同事们眼中，他就像一个被羞辱到精神失常的可怜虫。
可只有江宇自己知道，他的指尖，正点在那块虚拟光幕的【是】选项上。
他点了下去！
“滴！”
一声轻响，手机屏幕上弹出了支付成功的提示。
紧接着，一条银行短信钻了进来。
【xx银行】您尾号xxxx的储蓄卡账户于xx月xx日xx:xx完成一笔快捷支付，支出人民币6000.00元，账户当前余额为152.34元。
钱……真的没了！
江宇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瞬。
也就在这一刻，脑海中那冰冷的机械音再次响起。
【滴！税款缴纳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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