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虚观的观星台上,昨夜燃过的火堆已只剩一堆白灰,被晨风吹得四散。叶法善站在望气镜前,衣袍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镜中映出的长安城廓像一幅被墨染过的画,气数乱成一团麻。
东宫上空的黑气浓如沸腾的墨汁,翻滚着、蒸腾着,疯狂地吞噬着周围的清气。尤其是玄武门方向,黑气与暗红色的煞气交织,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屏障,像一张巨大的网,将那片区域罩得密不透风——叶法善一眼便认出,那是阿罗憾布下的“锁魂阵”。阵眼设在玄武门城楼,以十二根浸过精血的桃木柱为基,一旦启动,便能放出阴煞,困住闯入者的魂魄,任其宰割。
“好狠的手段。”叶法善指尖划过镜面,留下一道金光,镜中的煞气被金光逼退少许,却很快又合拢。他能感觉到,阵中的阴煞正随着月蚀的临近越来越盛,里面夹杂着无数细碎的哭嚎,那是被献祭孩童的残魂。
而秦王府的金光则如淬火的精钢,凝练而锐利,不再像往日那般固守府中,正缓缓向玄武门方向移动。金光的边缘泛着淡淡的血色,像一层薄霜——那是将士们的杀气,是箭在弦上的预兆,也是决战前的决绝。
“要来了。”叶法善喃喃道,喉结微微滚动。他能感觉到,空气中的灵力波动越来越剧烈,像即将爆发的山洪。月蚀之夜的阴气尚未完全降临,可玄武门的煞气已浓得化不开,连观星台上的铜制浑天仪都开始微微震颤,刻度上凝起了一层细密的白霜。
阿罗憾显然在加速血莲的成熟。望气镜中,东宫密室的祭坛上,那朵血莲已展开了半朵花瓣,露出里面暗红色的花蕊,每一片花瓣上都流淌着粘稠的光,像在滴血。阿罗憾正站在祭坛前,口中念着诡异的咒语,黑袍下的手指结着复杂的印诀,每念一句,血莲便颤动一下,周围的黑气便浓郁一分。
“道长,您看了一晚上了,吃点东西吧。”青禾端着一碗米汤和两个麦饼走上观星台,见他望着望气镜出神,眉头紧锁,忍不住小声道,“我刚才下山打水,听山脚下的樵夫说,秦王府的人昨夜都没睡,尉迟将军带了好多人出去,往城北去了,马蹄声连夜都没停。”
叶法善点头,接过米汤,却没喝,目光依旧锁在镜中:“他们去了伏龙坡,那是玄武门附近的最佳潜伏地点,地势高,酸枣林茂密,正好藏兵。”他从袖中取出一张“破煞符”,符纸比寻常的更大,上面用朱砂画着繁复的纹路,中心是一个北斗七星阵,边缘则环绕着二十八宿的符号——这是他昨夜耗了半宿灵力画成的,威力远超普通符纸。
“青禾,”叶法善将符纸递给少年,指尖因灵力消耗过多而有些苍白,“明日月蚀之夜,你拿着这张符,去玄武门附近的慈安寺。那座寺的钟楼正对着玄武门,只要敲响钟声,符力便能顺着声波扩散。你在钟楼敲响时将符纸点燃,符力能暂时冲散锁魂阵的煞气,给秦王的人争取一炷香的时间。”
青禾接过符纸,指尖微微发颤,符纸入手冰凉,却又隐隐透着一股暖意。他看着叶法善眼中的凝重,咽了口唾沫:“道长,我……我怕做不好。慈安寺离玄武门那么近,要是被东宫的人抓住了……”
叶法善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带着安抚的力量:“你能做好。”他想起半年前在柳林镇,这个少年为了保护被掳的孩童,曾鼓起勇气咬了黑袍人一口,虽然后来被打得鼻青脸肿,却始终没哭。“你还记得柳林镇的孩子们吗?那个叫小石头的孩子,还说要给你送他画的老虎。若我们输了,长安的孩子都会像他们一样,沦为血祭的祭品。”
青禾攥紧符纸,指节发白,用力点头:“我记住了!就算被抓住,我也会把符纸点燃!”他把符纸小心翼翼地折好,藏进贴身的布袋里,像藏着一个滚烫的秘密。
叶法善重新看向望气镜。镜中,李建成的身影在东宫密室中来回踱步,腰间的玉带被他拽得变了形。他不时看向血莲,眼中闪过狂热,又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显然阿罗憾已告诉他,血莲成熟需要他的心头血,而那滴血,会让他彻底沦为邪术的傀儡。
“孽障。”叶法善眼中闪过寒光,从怀中摸出那柄桃木剑。剑身在晨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剑身刻着的“驱邪”二字被灵力催动,隐隐发出白光。这柄剑陪了他五年,斩过作恶的山精,除过害人的鬼魅,今日,也该轮到它斩除这人间最大的邪祟了。
“血莲虽毒,终究是邪物,见不得光。”叶法善轻抚剑身,声音低沉却坚定,“明日,便是你的死期。”
观星台的风越来越急,吹动着他的道袍,猎猎作响,像一面即将上阵的战旗。远处的玄武门方向,黑气与金光的碰撞越来越频繁,时而黑气压过金光,时而金光冲破黑气,仿佛两只蓄势待发的猛兽,正等着黎明后的那一声嘶吼。
叶法善深吸一口气,转身下了观星台。石阶上布满了青苔,被露水打湿,有些滑。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踩得很稳,心中却已开始推演明日的战局——何时点燃破煞符,何时引天雷劈血莲,何时该出手缠住阿罗憾,让李世民能专心对付李建成……每一个环节都反复推敲,不容有失。
观星台的风还在吹,吹动着望气镜的铜环,发出“叮叮”的轻响,像在倒计时。远处的玄武门方向,黑气与金光的纠缠已到了白热化,一场决定大唐命运的风暴,正在山雨欲来的沉默中,积蓄着撕裂一切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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