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越来越近，每一步都像踩在骨头缝里。
张小凡横臂将陆雪琪挡在身后，噬魂棒贴着地面划出一道黑痕。他能感觉到体内的真元被层层压制，佛力如冻泉，道息似残烟，唯有丹田深处那一缕魔气还在缓缓流转，支撑着他站立。
前方阶梯尽头，空气开始扭曲。
一个身影从黑暗中走出，高大得不像活人。十二对骨翼自背后展开，未动分毫，却让整条通道都在震颤。他双目赤红，目光扫过三人，如同审视祭坛上的牲畜。
“幽罗。”小环低声吐出这个名字，指尖血符尚未散去，已被无形之力碾成虚雾。
那人没有答话，右手缓缓抬起，五指张开，掌心朝前。刹那间，空间如纸帛般被撕裂，一道巨大裂缝浮现其后——漩涡状的血光在其中翻涌，中心隐约可见一座白骨堆砌的王座，静静悬浮于深渊之上。
“你们要找的人，”幽罗终于开口，声音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已经不属于这片天地。”
张小凡瞳孔一缩。
那血漩之中，竟有几分碧瑶的气息浮动，微弱却真实。不是敌意，也不是召唤，更像是……某种禁锢中的挣扎。
“修罗王是幽冥之主。”幽罗收回手，裂缝缓缓闭合，但余威仍在，“而你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叛徒，凭什么染指本源？”
陆雪琪忽然向前半步，天琊剑斜指地面，剑身轻鸣。
“你说她是修罗王。”她声音清冷，“可她也曾是人。”
幽罗目光转向她，嘴角微微扯动，似笑非笑：“青云门的剑，还敢谈人心？”
话音未落，他右手一握，一杆骨枪凭空凝成，通体惨白，似由千万生灵魂魄炼化而成。枪尖一转，直刺陆雪琪咽喉！
速度快得连影子都没留下。
陆雪琪本能挥剑格挡，蓝光炸现，却在接触瞬间被一股巨力震退三步，右手指节崩裂，鲜血顺着剑刃滑落。
可那骨枪，也在半空中停住了。
枪杆之上，浮现出一张脸。
绿裙女子，眉眼如画，唇角微抿，眼神中有悲悯，也有不舍。正是碧瑶。
幽罗脸色骤变，低吼一声，手臂猛震，那幻影才如烟消散。
“怎么回事？”张小凡心头狂跳。
那不是他的记忆，也不是陆雪琪的感应。那是碧瑶的魂识，直接作用于敌人的兵器之上。合欢铃不在，她却仍能在幽冥至宝中留下印记？
“她还没彻底消失。”小环喘了口气，抱着轮回盘残玉的手指发白，“她的契约，还在影响这些武器……她是鬼道传人，而幽冥的兵器，本就源于鬼道古法。”
幽罗冷冷盯着自己手中的骨枪，仿佛第一次认识它。
片刻后，他抬头，目光如刀：“静魂花海是封印之眼，一旦外力侵入，血月将提前降临。你们若执意前行，便是开启浩劫之人。”
“那你为何守在这里？”张小凡冷笑，“若只为护住封印，杀了我们便是。何必多言？”
幽罗沉默。
风自深渊吹来，带着腐朽与铁锈的气息。三人站在高台边缘，脚下是万丈幽渊，身后是怨魂缠绕的阶梯。进不得，退不能。
小环同时双手结印，指尖再次划破掌心，血珠滴落在残玉之上。轮回盘微光闪烁，她嘴唇无声开合，正在推演裂隙轨迹——但她不敢太快，怕惊动眼前这尊杀神。
张小凡却察觉到了异样。
噬魂棒在掌心微微发烫，不是因为敌意，而是……共鸣。就像当年在南疆，它第一次感应到玄火鉴时那样。
他不动声色，将混沌心法沉入丹田，魔气如暗流汇聚，只待爆发。
“你以为你能阻止我们？”陆雪琪再度抬剑，声音虽弱，却不肯低头，“哪怕她已不认得我们，我们也必须带她回来。”
“带她回来？”幽罗嗤笑，“她现在是修罗王，统御幽冥百万亡魂。你可知昨夜她亲手碾碎了多少反抗者？白骨铺满了三重殿阶。”
“那是你逼她的。”张小凡终于开口，声音低沉，“你们夺走她的记忆，炼化她的魂魄，把她变成你们的刀。可她终究是人，不是你们养的狗。”
幽罗眼神一凛。
下一瞬，他身形骤然消失。
再出现时，已立于半空，居高临下俯视三人。骨枪横举，枪尖直指张小凡眉心。
“那就让我看看，”他缓缓道，“是你先死，还是她先彻底死去。”
话音落下，枪势未动，四周法则却骤然收紧。空气变得粘稠，呼吸都像吞刀子。陆雪琪膝盖微弯，几乎跪倒；小环怀中残玉嗡鸣不止，嘴角渗出血丝。
张小凡咬牙，噬魂棒猛然插入地面，黑焰腾起，形成一圈屏障。可火焰刚燃，就被无形之力扑灭。
“别硬撑。”他回头对陆雪琪低喝，“等我信号。”
“什么信号？”她问。
“我若冲出去，你就往左闪，别回头看。”
她说不出话，只是轻轻点头。
幽罗缓缓压下枪尖。
就在此刻，噬魂棒突然剧烈震动。
不是因敌，而是因感应——那血漩深处，碧瑶的气息猛地一闪，像是在回应什么。紧接着，幽罗手中骨枪再次浮现她的面容，比方才更清晰，甚至嘴唇微启，似要说话。
幽罗怒吼，一拳砸向枪身，幻影溃散。
可就在这一瞬迟滞中，张小凡动了。
他一脚踏碎脚边石板，借力腾空，噬魂棒抡成圆弧，黑焰裹挟魔气直轰幽罗面门！
幽罗侧头避过，枪尾横扫，将他击飞数丈。张小凡撞上岩壁，喉头一甜，却强行咽下。他落地未稳，立刻翻身跃起，再次扑上。
不是为了伤敌，是为了拖住。
陆雪琪会意，强提最后一丝剑意，天琊剑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直取幽罗侧翼。
小环同时双手结印，血光自残玉升腾，一道细不可察的裂痕在她面前悄然浮现——未成形，却已有微风从中溢出。
幽罗察觉，冷哼一声，骨枪回旋，一挑便将天琊剑击偏。但他并未追击，反而退回半空，冷冷看着三人。
“你们以为，这点伎俩能逃出生天？”他声音平静，“她不会救你们。现在的她，只会毁灭。”
“你不明白。”张小凡抹去嘴角血迹，站直身躯，“我们也不是来救她的。”
“我们是来带她回家。”
幽罗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就在这刹那，小环面前那道裂痕猛然扩张半寸，一道微弱的青光透出——那是人间的气息。
张小凡眼神一亮。
可幽罗已抬手，掌心对准裂隙。
骨枪虚影浮现，悬于掌上，蓄势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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