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凡的膝盖还抵着焦土，噬魂棒插在身前，顶端那朵枯花被风吹得微微晃动。血浪撞上他凝出的屏障，发出刺耳的声响，黑盾表面迅速腐蚀，孔洞越来越多。
就在这时，他背后传来一声剑鸣。
不是清越悠扬，而是尖锐刺耳，像是金属撕裂的声音。他猛地回头，看见陆雪琪已将天琊剑插入地面，双手紧握剑柄，指尖发白。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没有一点血色，但眼神却死死盯着奔涌而来的血流。
“别！”他喊。
可已经晚了。
她强行催动体内残存的真元，剑身立刻爆发出一道蓝光，横切向前方血浪。血流被斩开一瞬，但下一刻便翻卷而回，狠狠撞上剑幕。天琊剑剧烈震颤，表面裂纹迅速蔓延，像蛛网般爬满整片剑身。
张小凡翻身扑过去，一把抱住她肩膀：“你不能再用了！”
话音未落，一股血流猛然转向，如蛇般缠上陆雪琪双脚。她闷哼一声，身体一僵，眉心泛起灰败之色，整个人开始颤抖。那血水竟顺着她的脚踝往上爬，像是要钻进皮肉之中。
“它在抽她的魂！”小环突然大叫，声音嘶哑，“快拦住！再晚就来不及了！”
张小凡双目赤红，抬手将噬魂棒横插于地，双手迅速结印。最后一点混沌之力从心口涌出，在陆雪琪周身撑起半圆形黑盾。血浪轰然撞上，护盾瞬间布满蜂窝状破洞，边缘不断剥落。
但他没松手。
“撑住……再撑一下……”他咬着牙，额头青筋暴起。
林惊羽挣扎着从石阶上爬起，斩龙剑拄地，踉跄向前。他的左臂断了，骨头刺穿衣袖，鲜血直流，可脚步却没有停下。
“让开！”他吼了一声，挥剑冲向血流源头。
曾书书瘫坐在禁制残骸旁，手中符纸早已烧尽。他抬头看向文敏，声音发抖：“还能走吗？带平儿离开这儿。”
文敏摇头，抱着孩子靠在断碑上，手指掐住一道青云符箓，贴在胸前。她知道不能退，一旦后撤，这道防线就会彻底崩塌。
平儿睁大眼睛，望着父亲和母亲的方向。他抬起小手，指尖再次泛起青光。这一次，那光不再是引灵诀的微弱亮色，而是带着一丝金边，隐隐透出佛门气息。
法相盘坐不动，口中经文未停。佛光摇曳，却始终护住后方几人神魂。他额角渗出血丝，嘴唇干裂，可双手合十的姿态没有丝毫动摇。
高空之上，瑶光站在骨桩顶端，修罗王刃垂落身侧。她看着下方战局，目光扫过张小凡怀中的陆雪琪，又落在那朵枯花上。袖中铁链轻响，合欢铃微微震动。
但她没有动。
血浪越来越猛，黑盾上的破洞不断扩大。一道血流穿过缝隙，擦过陆雪琪手臂，皮肤瞬间变得灰暗，像是被抽走了生气。
“不行了……”张小凡低吼，经脉空虚，连维持护盾都变得艰难。
陆雪琪靠在他怀里，呼吸微弱。她想说话，张了张嘴，只吐出一口血沫。天琊剑斜插在地，蓝光忽明忽暗，裂痕深可见骨。
“你要活着。”他盯着她的眼睛，“听见没有？不准闭眼！”
她嘴角动了动，像是想笑，却没能成功。
血流第三次冲击而来，护盾终于崩解。碎片化作黑雾消散，张小凡被掀得后退数步，左肩伤口再度撕裂，血顺着胳膊流下。
陆雪琪的身体软了下去。
他一把将她搂紧，背对着血浪，用身体挡住最后一波冲击。血水拍打在他的背上，火辣辣地疼，仿佛有无数细针扎进皮肉。
“再来一次……”他喘着气，伸手摸向怀中。
那里还有一张符，是当年田灵儿亲手画的平安符，一直贴身带着。他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此刻已顾不得太多。
他将符纸按在陆雪琪心口，另一只手握住噬魂棒，准备做最后一搏。
就在这时，平儿的小手忽然抬高。
那道青光不再微弱，而是稳稳亮起，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他望着父母的方向，嘴唇无声开合，像是在念什么。
文敏察觉到异样，低头看他。孩子的眼瞳深处，竟闪过一丝金芒。
紧接着，一股柔和的力量从他掌心扩散，轻轻覆在张小凡背后的伤口上。疼痛减轻了一瞬，混沌之力竟有了些许回流的迹象。
张小凡察觉到了，猛地抬头。
平儿还在发光，小小的身子微微发抖，显然支撑得很吃力。但他没有放下手，也没有哭。
“平儿……”他喉咙发紧。
天琊剑忽然轻颤了一下。
尽管布满裂痕，尽管光芒黯淡，可那抹蓝色竟在此刻重新凝聚，沿着裂缝缓缓流动，像是不愿就此熄灭。
远处，林惊羽已冲至血浪边缘，斩龙剑高举，全身真元灌注。他怒吼一声，剑锋劈下，斩开一道血流。可更多的血水立刻填补上来，将他逼退。
曾书书咬破手指，在地上画出一道残缺阵纹。他知道自己帮不上大忙，但只要还能动，就不能看着他们倒下。
法相的经文声渐渐低沉，佛光缩成一圈薄纱，勉强护住众人。他的嘴角溢血，眼神却依旧清明。
小环伏在地上，轮回盘贴着额头，指尖颤抖。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试图探查地下阵眼的位置。
“主祭台……在第七层……只有毁掉核心……才能停下……”她断断续续地说完，整个人瘫软下去。
张小凡听到了。
他低头看怀里的陆雪琪，又望向插在地上的天琊剑。他知道，单靠自己已经挡不住这股血河。可若不试，她就会死。
他缓缓站直身体，将陆雪琪轻轻放在地上，脱下外袍垫在她头下。然后伸手拔起噬魂棒，将那张平安符塞进她手中。
“等我回来。”他说。
转身那一刻，他没有犹豫。
噬魂棒横握手中，他迎着血浪走去。每一步都沉重无比，左肩的伤让他几乎站不稳，但他还是往前走。
血浪扑面而来，他举起棍子，混沌之力最后一次爆发。
黑光炸开，形成一道弧形冲击，暂时逼退血流。他借势跃起，棒尖直指地面裂缝深处。
只要能打穿一层，只要能让那股力量中断一瞬——
就在他即将落下的瞬间，天空忽然一暗。
不是乌云遮日，而是某种更深的阴影笼罩下来。所有人抬头，只见幻月洞府上方的光柱剧烈波动，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着扭曲。
紧接着，一声低沉的钟响从地底传来。
不是人间的钟，也不是道观的晨钟，而是一种古老、沉重、带着腐朽气息的鸣响。每响一次，大地就震一下，血浪的节奏也随之改变。
张小凡落地未稳，被震得单膝跪地。
他抬头望去，只见瑶光终于动了。
她抬起修罗王刃，指向幻月洞府入口。刀锋所指之处，血浪竟出现短暂停滞。她嘴唇微动，吐出几个字：
“这不是修罗之力。”
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
下一刻，她纵身跃下骨桩，身影划破空气，直冲血浪源头。
张小凡愣住。
她没有攻击任何人，而是双手握刃，猛然劈向地面裂缝。一刀落下，山体剧震，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赫然出现。原本奔涌的血流被硬生生截断，一部分倒灌回地下，发出凄厉嘶鸣。
机会！
张小凡立刻扑回陆雪琪身边，将她抱起。她的身体冰冷，呼吸几乎感觉不到。天琊剑仍插在原地，蓝光微弱闪烁，裂痕触目惊心。
“撑住……”他贴着她的耳边说。
平儿的青光渐渐熄灭，小小的身体晃了晃，被文敏紧紧抱住。
林惊羽拖着断臂走过来，站在张小凡身旁，盯着那道新裂的沟壑：“她为什么要帮我们？”
没人回答。
瑶光站在沟边，修罗王刃插入地缝，支撑着身体。她低头看着血水倒流，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张小凡抱着陆雪琪，一步步后退，直到背靠断碑。他低头看她，发现她眼皮轻轻颤动了一下。
他还来不及欣喜，地面又是一阵剧烈震动。
那口古钟再次响起。
比刚才更近，更清晰。
仿佛就在脚下。
血浪虽被截断，可地底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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