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如同坟墓般的死寂。
那个烙印在大地上的巨大掌印，像一个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嘲笑着天空之城的一切。
无论是旗舰舰桥上自诩为神的议会长老，还是地面上身经百战的拓荒者军团，此刻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们的大脑，被那超越了理解的一击，彻底格式化了。
中央控制室里，疯狗和老枪等人也张着嘴，呆呆地看着主屏幕上那片被凭空抹除的区域。
刚才还在疯狂报警的各种仪器，此刻都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系统带着一丝电子呆滞的提示音，在林越脑中循环播放。
【世界观数据库更新失败……需要更高权限……】
【正在尝试重启认知模块……重启失败……】
【建议宿主……不要惹她生气。】
林越没有理会已经开始胡言乱语的系统。
他的注意力，从那巨大的掌印，缓缓移到了屏幕上，那三艘悬停在空中，一动不敢动的天空要塞上。
像三只被钉在蛛网上的苍蝇。
恐惧，是会传染的。
第一个崩溃的，是“诺亚之傲”号的舰桥。
“撤退！！”
一个歇斯底里的咆哮，通过被强行破译的通讯频道，在方舟城的控制室里响起。
是鹰隼长老。
他那总是充满傲慢与威严的腔调，此刻只剩下了破锣般的，狼狈的尖叫。
“所有单位！撤退！返回诺亚！这是命令！”
这个命令，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地面上，那些本就处于崩溃边缘的诺亚士兵，瞬间炸了锅。
逃！
逃离这个地狱！
他们扔掉武器，不顾一切地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朝着远离那座恐怖城市的方向，疯狂奔逃。
建制、队列、荣耀，所有的一切都被抛在了脑后。
他们互相推搡，互相践踏，只为了能比同伴跑得更快一点。
诺亚最精锐的讨伐军，在这一刻，变成了一群彻头彻尾的丧家之犬。
“老大！他们跑了！”疯狗兴奋地大吼，“我们追上去！把他们全宰了！”
控制室里的其他人也纷纷响应，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复仇的快意。
他们赢了。
以一种最不可思议，最辉煌的方式，赢得了一场本不可能胜利的战争。
然而，林越却只是平静地看着屏幕上那片混乱的溃兵。
“老枪。”
“在。”老枪立刻站直了身体，等待着命令。
“命令所有作战单位，出城。”
“目标？”老枪追问。
“清扫战场。”
林越吐出了四个字。
疯狗愣了一下，随即狞笑起来：“明白！清扫垃圾！”
“不。”林越摇了摇头，他转过身，看着自己的部下们。
“我要的不是尸体。”
“我方损失统计出来了吗？”
一名技术员立刻报告：“报告！我方城墙轻微受损，‘冲撞者’部队损失约百分之四十，‘自律型建设军团’有部分在地震中受损，人员……零伤亡！”
零伤亡。
这三个字，让整个控制室再次陷入了一瞬间的寂静。
他们用零伤亡，打崩了诺亚城的讨伐军。
“那就好。”林越点了点头。
“诺亚的动力甲，是好东西。他们的武器，能量核心，还有那些机甲，也都是好东西。”
“我不希望它们被遗弃在荒野上，被辐射和沙尘腐蚀掉。”
“至于那些士兵……”
林越顿了顿。
“扒光他们的装备，然后把人带回来。”
“活的。”
疯狗脸上的狞笑僵住了。
他有些难以理解：“老大，这些可都是诺亚的走狗！留着他们干嘛？浪费粮食吗？”
“方舟城要发展，需要人。”林越的回答简单直接，“无论是建设，开矿，还是种地，都需要大量的人手。”
“他们是敌人，但他们首先是人。只要是人，就有价值。”
“我们和诺亚不一样。”
最后这句话，让疯狗和老枪都陷入了沉思。
是啊。
他们不再是诺亚的弃民了。
他们是“方舟”的公民。
他们有着自己的城市，自己的领袖，和一种……全新的秩序。
“明白了。”老枪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对着林越，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保证完成任务！”
一场废土历史上最诡异的追击战，就此展开。
方舟城的城门大开。
疯狗带着他的亲卫队，驾驶着“守望者”装甲，一马当先。
那些幸存下来的“冲撞者”们，也咆哮着跟在后面。
他们没有去追杀那些跑得最快的溃兵。
他们的目标，是那些因为恐惧而瘫倒在地，或是因为机甲受损而动弹不得的诺亚士兵。
一个诺亚的重装战士，正绝望地试图重启自己过载的动力甲。
突然，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了他。
他抬头一看，正是一台“守望者”。
那冰冷的机械面罩，那闪烁着红光的独眼，让他彻底放弃了抵抗，闭上了眼睛，等待死亡。
然而，预想中的死亡射线并没有到来。
他只听到一阵刺耳的金属切割声。
他身上的动力甲，被一柄高周波切割刃，粗暴地从关节处拆解开来。
然后，一只巨大的机械手伸了过来，像拎小鸡一样，把他从铁罐头里提了出来，扔到了后面一辆巨大的运输车上。
运输车里，已经堆满了和他一样，只穿着贴身作战服，满脸茫然的“俘虏”。
这一幕，在战场的每一个角落上演。
这不像是追击。
更像是一场……高效的拾荒。
天空之上，“诺亚之傲”号在另外两艘副城的护卫下，狼狈地调整着方向，连反击的勇气都没有，只想尽快逃离这片噩梦之地。
舰桥上，鹰隼长老瘫坐在指挥官的座位上，面如死灰。
“损失……损失报告……”他干涩地开口。
副官颤抖着，递上了一份刚刚统计出来的数据。
“‘裁决者’部队……损失超过百分之九十，基本……全灭。”
“拓荒者军团……在第一波地雷阵和最后的神罚中，损失超过七成，剩余部队已彻底溃散……”
“三千台重型机甲，仅回收不到三百台……”
副官每念出一个数字，鹰隼长老的身体就佝偻一分。
输了。
一败涂地。
这是诺亚城建立以来，从未有过的惨败。
而这一切的战果，对方的代价，是零。
“长老……”副官小心翼翼地问，“我们……回到诺亚之后，该如何向议会交代……”
鹰隼长老没有回答。
他只是抬起头，最后看了一眼那座城市，看了一眼那座依旧闪耀着幽蓝光芒的水晶尖塔。
他的眼中，再无高傲，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和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名为“嫉妒”的疯狂。
方舟城，城墙之上。
林越凭栏而立，看着自己的部队，像勤劳的工蚁一样，将海量的战利品和数以千计的俘虏，源源不断地运回城内。
这场胜利，不仅为方舟城带来了无上的威望，更带来了最实际的好处。
有了这批装备和技术，方舟城的整体实力，将再次跃升一个台阶。
而那些俘虏，将成为新城市建设的基石。
从此以后，这片广袤的废土，将只有一个声音。
那就是方舟的声音。
一个属于林越的声音。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了什么。
他转过头，看向城市中心。
那座贯通天地的水晶尖塔，光芒正在缓缓收敛。
而天空之上，那道庞大浩瀚的光影人形，也渐渐变得稀薄，消散。
一道纤细的，熟悉的银发身影，正从半空中，缓缓飘落。
她落向的，不是那座尖塔，也不是那处裂隙。
而是林越所在的方向。
林越没有动。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
零落在了他的面前，她的身体还有些许不稳定的透明，金色的眼眸中，那片浩瀚的星辰正在褪去，熟悉的纯真与依赖，正在重新凝聚。
她看着林越，似乎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最终，她只是伸出手，像以前无数次那样，轻轻拉住了林越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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