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浩瀚的蔚蓝色潮汐，来得快，去得也快。
当最后一道蓝光从天际消散，世界重新恢复了它原有的色彩。
只是，空中的景象，已经彻底改变。
林越坐在“幽影”战机的驾驶舱内，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他的身体，还残留着深渊之力灌注后的余韵，一种游走在失控边缘的强大。
但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远处天空的那个身影上。
零。
她就那样悬浮在空中，万籁俱寂，仿佛整个世界都成了她的背景板。
那股足以让万物臣服的神性正在缓缓褪去，重新收敛回她那完美的身体里。
这才是她真正的力量吗？
林越心中，第一次对这个自己一手“养大”的少女，产生了一丝无法言说的陌生感。
轰隆——
一声巨响，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是“创世纪”号的残骸。
那被一刀两断的半截舰体，彻底失去了所有能源，化作一坨沉重的废铁，重重地砸在了下方的废土之上，激起漫天烟尘。
一个渺小的黑点，从那扭曲的金属残骸中被甩了出来，在空中划过一道无力的抛物线，最后也消失在了烟尘里。
大长老。
林越推动操控杆，“幽影”战机一个俯冲，平稳地降落在距离残骸不远的一片空地上。
舱门打开，他走了出去。
废土的风，吹动着他的衣角，带来了浓郁的铁锈和焦糊味。
天空之上，那支庞大的诺亚舰队，此刻变成了一座座沉默的钢铁墓碑，静静地悬浮着，一动不动。
所有的炮口都已黯淡，所有的引擎都已熄灭。
战争，以一种最彻底，最蛮不讲理的方式，结束了。
林越没有去看那些钢铁棺材，他迈开脚步，一步步走向那艘巨舰的坠落点。
烟尘散去，一个巨大的撞击坑出现在眼前。
坑底，一个佝偻的身影正趴在那里，不断地咳嗽着，每一次抽搐，都有暗紫色的粘稠液体从他身下渗出。
曾经不可一世的“神罚”武装，此刻已经剥落得七七八八，露出了大长老那干瘪枯瘦，却又因为源质侵蚀而局部畸形的可怕肉体。
他挣扎着，想用手撑起身体。
但他失败了。
那只手，已经没有了任何力气，只能在地面上徒劳地抓挠着。
林越走到坑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这个曾经高高在上，一言可决亿万人生的诺亚统治者，此刻狼狈得，就像一条濒死的野狗。
大长老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艰难地抬起头。
那张布满了裂痕和烧伤的脸，已经完全看不出人形。
他看到了林越。
“叛徒……”
他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其中充满了无尽的怨毒。
“你……杀了我……”
林越没有动。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
杀了你？太便宜你了。
“抬起头，看看你的舰队。”
大长老的身体一僵，他顺着林越的示意，看向天空。
他看到了那一片死寂的舰队。
他看到了那些战舰上，无数扇舷窗后面，一张张绝望、麻木的脸。
他的军队，他的荣耀，他的一切，都完了。
“为什么……”
大长老不理解，他无法理解。
他融合了“创世纪”号，他献祭了生命，他已经拥有了神明般的力量，为什么会败？而且败得如此彻底！
“因为诺亚，从一开始就错了。”林越开口了，他的话语，不带任何情绪，却像一把锤子，狠狠地砸在大长老的心上。
“你们躲在天上，把地面当做弃土，把同胞当做弃民。你们圈养着人类，却告诉他们那是唯一的希望。”
“你们享受着最顶级的资源，却让底层为了一个罐头拼上性命。你们的阶级，你们的议会，你们所谓的秩序，不过是建立在百分之九十九的人的痛苦之上的空中楼阁。”
“而在方舟城，每个人，生而平等。”
“我们共同劳动，共同分享，共同对抗危机。我们不需要高高在上的统治者，我们只需要可以并肩作战的同伴。”
“这，才是人类该有的未来。而不是你们那个腐朽、发臭的铁罐头。”
“哈哈……哈哈哈哈……”听完林越的话，大长老突然开始狂笑起来。
那笑声破败不堪，像是漏风的风箱，充满了自嘲和疯狂。
“平等？未来？真是天真的笑话！”他死死地盯着林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着。
“你以为你赢了吗？林越！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你只是一个被运气眷顾的蛀虫！你靠的，不过是那个怪物！那个你从地底挖出来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怪物！”
“你亲手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她会毁了你！毁了你珍视的一切！她才是真正的……末日！”
嘶吼声，戛然而止。
大长老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的皮肤，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裂，风化。
那是因为献祭生命而透支的力量，加上被“净化”潮汐彻底摧毁了根基，他的生命，终于走到了尽头。
“我会在地狱……等着你……”
留下最后一句恶毒的诅咒，他的身体，彻底崩溃。
化作一捧灰白色的尘埃，被废土的风一吹，便烟消云散。
诺亚的最高统治者，旧秩序的最后象征，就此陨落。
林越静静地看着那捧飞灰，许久没有说话。
【系统吐槽：啧啧，boSS遗言环节结束。宿主，你成功地把反派聊死了，真有你的。】
林越没有理会系统的贫嘴。
他缓缓转身，准备返回战机。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了什么。
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不远处。
是零。
她已经从空中降落了下来，那身神性的光辉完全消失，又变回了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银发及腰的少女。
她没有看林越，那双纯净的金色眼瞳，只是定定地看着大长老化作飞灰的地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林越刚想开口问些什么。
零却忽然转过头，看向他。
两人对视。
片刻之后，零微微歪了歪头，轻轻地吐出了一个字。
“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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