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韩遂刚刚勉强用乱风戟拄地稳住身形,五脏六腑如同翻江倒海,一口逆血涌到喉咙口又被他强行咽下,脸色苍白如纸,握戟的手微微颤抖。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身为名将之后的马超竟会不顾道义,在此时突然发难偷袭!面对这石破天惊、毒辣迅疾的一枪,他气息未匀,力道未聚,再想格挡或闪避已是万万不能!
韩遂眼中第一次闪过一丝绝望与惊骇,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点要命的寒星在瞳孔中急剧放大,死亡的阴影瞬间将他笼罩!
“少将军(主公)小心!”
几乎在同一时间,两声惊呼分别从韩遂军阵的不同位置响起!但有一道黑影,反应比声音更快!
就在马超虎头湛金枪即将洞穿韩遂胸膛的刹那——
“嗡!”
一杆黝黑的长矛,如同从地狱中探出的鬼爪,带着撕裂耳膜的破空声,间不容发地横亘在韩遂与马超的枪尖之间!矛身并非笔直格挡,而是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急速旋转震颤,矛尖精准无比地点向虎头湛金枪的枪头侧面七寸之处,正是运用了最高明的“破箭式”一类的巧劲,旨在卸力打偏,而非硬碰!
“锵——!”
刺耳锐响爆开!火星四溅!
马超这志在必得的一枪,被这突如其来、妙到毫巅的一击带得微微一偏,锋锐的枪尖擦着韩遂的肋侧铠甲划过,带起一溜刺眼的火花,将铠甲划开一道深痕,却未能致命。
“嗯?!”马超只觉枪身上传来一股粘稠柔韧却又蕴含巨力的古怪劲道,使得他枪势一滞,不由得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闷哼。他勒马回身,虎头湛金枪斜指,怒目看向来人。
救下韩遂的,正是其麾下骁将阎行!只见阎行沉默阴鸷,眼睛却亮得吓人,如同鹰隼。他此刻横矛立马,护在韩遂身前,虽未言语,但那如山岳般沉稳的气势和刚才那神出鬼没的一矛,已让众人留下了了深刻的印象。他死死盯着马超,眼神冰冷如霜,全身肌肉紧绷,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阎行?是你!”马超认出来人,怒火更炽,“好狗奴!竟敢阻我!连你一并杀了!”盛怒之下,他根本不问情由,挺枪便刺!龙虎头湛金枪化作漫天寒星,如同狂风暴雨,向阎行笼罩而去,正是马家枪法绝学!
阎行面色凝重,却毫无惧色,低吼一声:“保护主公乃末将本分!马超,休得猖狂!”手中那杆黝黑长矛舞动开来,如同一条有了生命的黑色毒龙,招式诡异狠辣,专走偏锋,时而如灵蛇出洞,迅疾点刺,时而如巨蟒缠身,绞杀格挡。他的矛法不同于马超枪法的霸气堂皇,更显阴险刁钻,往往从不可思议的角度攻来,令人防不胜防。
“叮叮当当叮叮当——!”
枪矛碰撞之声如同骤雨打芭蕉,密集得让人喘不过气来。两人马打盘旋,战作一团。马超枪疾马快,气势如虹,每一枪都蕴含千钧之力,仿佛要将阎行连人带马撕碎;而阎行则凭借精妙绝伦的矛法和丰富的搏杀经验,每每在间不容发之际化解危机,甚至还能抓住马超枪法中的细微破绽,进行凌厉的反击。
一时间,枪影矛风交织成死亡之网,劲气四溢,卷起尘土飞扬,看得两边军卒眼花缭乱,心惊胆战。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难分高下!
另一边,马腾强忍右臂剧痛和体内翻腾的气血,看到马超已然出手与阎行战在一处,心中虽知此举有违道义,但眼下形势瞬息万变,已容不得他多想。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伤势,左手紧握伏波烈风刃,虎目扫向对面刚刚被亲兵扶起、面色惨白、显然也受伤不轻的韩遂。
两人目光在空中碰撞,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杀意、疲惫以及一丝无可奈何。他们都知道,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单挑,已因意外和马超的介入而无法继续。个人武勇的较量,到此为止了。
几乎不用任何语言交流,一种沙场宿将的默契让马腾和韩遂几乎同时做出了决断。
马腾强提一口气,用还能发力的左臂举起战刀,声嘶力竭地怒吼,声音虽因伤势而有些沙哑,却依旧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西凉的儿郎们!韩遂老贼已是强弩之末!随我冲杀,踏平敌阵,建功立业,就在今日!杀——!”
与此同时,韩遂也在亲兵的搀扶下,勉强爬上另一匹战马,他强忍着五脏六腑移位的痛苦,挥动乱风戟,声音尖锐而充满煽动性:“将士们!马腾已受重伤,马超小儿不顾信义!简丞相天兵不日即至!顶住!让这些叛贼看看我凉州男儿的血性!杀敌立功,丞相必有重赏!给老子杀——!”
“杀——!”
“杀啊——!”
主帅的命令如同点燃火药桶的火星,刹那间,压抑已久的肃杀气氛被彻底引爆!如同两道汹涌澎湃的金属洪流,马腾军和韩遂军几乎同时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呐喊,狠狠地撞击在了一起!
霎时间,整个战场化作了血肉磨坊!兵刃撞击的铿锵声、骨骼碎裂的瘆人声、垂死者的哀嚎声、愤怒的咆哮声、战马的悲鸣声……各种声音交织成一曲惨烈无比的死亡交响乐!鲜血瞬间染红了枯黄的土地,断肢残臂四处飞溅,刚才还鲜活的生命转眼间便化作了冰冷的尸体。
马腾军仗着兵力雄厚,士气高昂,在主公身先士卒的激励下,如同猛虎下山,攻势一浪高过一浪,逐渐占据了上风,压迫得韩遂军阵线不断向后弯曲,似乎随时可能崩溃。
然而,韩遂军虽处劣势,却并未立刻溃散。韩遂老于战阵,治军严酷,麾下多是百战余生的老兵,韧性极强。更重要的是,韩遂适时打出的“简丞相大军将至”的旗号,如同给恐慌的士卒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将校们声嘶力竭地呼喝:“顶住!丞相大军转眼就到!后退者斩!杀敌者重赏!”使得韩遂军在绝对劣势下,依然能勉强维持住阵型,进行着殊死的抵抗。他们依仗着地形和局部配合,与兵力占优的马腾军进行着惨烈的绞杀,每一寸土地的争夺都需要付出无数的生命代价。
战场中央,马超与阎行的恶斗仍在继续,两人都已杀红了眼,招式越发狠辣,都是以命搏命的打法,周围空出一大片区域,无人敢靠近。而大局上,混战在持续,马腾军优势明显,但韩遂军如同磐石下的韧草,虽被压弯,却死死支撑,等待着一个渺茫的变数,或者说,等待那面“简”字大旗的出现。
夕阳的余晖洒在这片修罗场上,将一切都染成了凄艳的血红色。这场原本是宿敌间了断恩怨的武将单挑,最终不可避免地演变成了双方士卒的巨大消耗战,胜负的天平,在鲜血与生命的重压下,微微摇晃,却并未彻底倾斜。
正当马腾军与韩遂军厮杀得难解难分,尸横遍野,血染沃野之时,远方的地平线上,突然传来沉闷如雷、却远比雷声更为整齐划一的战鼓声!那鼓点仿佛敲击在每一个厮杀中士卒的心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压迫感。
紧接着,一面无比巨大的、玄黑色的纛旗率先映入混战双方的眼帘。旗帜之上,一个遒劲有力的“简”字,在夕阳的余晖下仿佛燃烧着金色的火焰,迎风猎猎招展,散发出睥睨天下的磅礴气势!纛旗之下,盔明甲亮、刀枪如林的精锐步骑,如同从大地上生长出的钢铁森林,正以排山倒海之势,沉稳而坚定地向战场推进。
队伍军容严整,肃杀无声,唯有甲叶碰撞的铿锵声与战鼓声交织,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威压。这支生力军的出现,瞬间改变了战场的气氛,原本胶着的厮杀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无数道或惊惧、或期盼、或茫然的目光投向了那面象征着当朝最高权柄的旗帜。
在成公英的引导下,简宇的大军几乎未遇任何有效抵抗,便如同热刀切牛油般,轻松穿过了因主力尽出而防守薄弱的郿县外围,兵锋直指这片血腥的战场核心。
成公英骑在马上,指着远处混乱的战团,对中军簇拥下的简宇快速禀报着。简宇端坐于名驹之上,面容隐在兜鍪的阴影下,看不真切,唯有一股运筹帷幄、掌控全局的深沉气度弥漫开来。
混战中的马腾,正左手挥刀劈翻一名韩遂军的都尉,忽听得远方战鼓与麾下士卒的骚动,百忙中抬眼望去,一眼便看到了那面刺眼的“简”字大纛和如潮水般涌来的精锐敌军。
刹那间,马腾心头如同被冰水浇透,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虎目圆睁,脸上血色瞬间褪去,心中骇然狂呼:“简宇!他怎会来得如此之快!成公英这狗贼……郿县危矣!我军久战疲敝,如何能挡这养精蓄锐的虎狼之师!”
电光火石间,马腾已明了局势之危殆。前有韩遂军死战不退,后有简宇大军压境,若再迟疑,马家精锐必将尽数葬送于此!
他猛地格开刺来的一支长矛,用尽全身力气,朝着不远处那团最为激烈的战圈——正与阎行杀得难分难解的马超,以及在一旁策应、银枪如龙的女将马云禄嘶声怒吼,声音因焦急和伤势而显得沙哑异常:“孟起!云禄!不可恋战!简宇大军已至!速退!快撤!这是军令!”
马超一枪逼退阎行诡谲的矛刺,听得父亲惶急的呼喊,心中虽有不甘——眼看就能将这难缠的阎行斩于马下——但他亦非全然莽撞之徒,眼角余光瞥见那遮天蔽日的“简”字旗和森严的军阵,顿时明白了父亲为何如此惊惶。
他的面庞上闪过一丝挣扎,但最终还是咬牙应道:“父亲!孩儿遵命!” 随即对一旁奋力杀敌的妹妹马云禄喝道:“云禄!随我断后,护父亲先走!”
马云禄一身亮银甲胄已被敌人的鲜血染红片片梅花,她闻声娇叱,银枪扫开两名敌兵,清丽的面容上满是坚毅,应道:“大哥小心!” 随即招呼身边亲卫,奋力向马腾方向靠拢,试图杀开一条血路。
然而,刚刚被亲兵扶上战马、惊魂未定的韩遂,此刻也看到了简宇的大纛。最初的惊骇过后,一股狂喜和极致的怨毒瞬间涌上心头!他苍白的脸上因激动而泛起病态的潮红,细长的眼睛里闪烁着饿狼般的光芒:“哈哈哈!天助我也!简丞相大军已到!马寿成,你今日插翅难飞!” 他怎能放过这千载难逢的、将宿敌父子一举歼灭的绝佳时机!
“全军听令!” 韩遂不顾体内伤势,声嘶力竭地挥舞着乱风戟,指向正在试图脱离战场的马腾三人,“马腾已穷途末路!丞相天兵在此,随我擒杀国贼!取其首级者,官升三级,赏千金!给老子追!绝不能放跑了马腾老儿和马超小贼!” 他竟不顾大军阵型,亲自率领麾下最为精锐的亲骑部队,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群狼,疯狂地扑向正在后撤的马腾、马超和马云禄!
马蹄声如雷,韩遂一马当先,脸上带着狰狞而亢奋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马家父子授首的场景。他身边的亲兵们也个个如同打了鸡血,嗷嗷叫着策马狂奔。
正在奋力断后的马超,眼见韩遂竟敢亲自追来,且目标直指受伤的父亲和妹妹,新仇旧恨瞬间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彻底爆发!他英俊的面容因极致愤怒而扭曲,星眸中燃烧着足以焚尽一切的烈焰!
“韩遂老狗!安敢如此欺我!找死!”
马超猛地将虎头湛金枪挂在得胜钩上,反手摘下了宝雕弓,抽出了狼牙箭!动作一气呵成,快如闪电!他双腿牢牢控马,在颠簸疾驰中,腰背如同绷紧的强弓,瞬间将宝雕弓拉成了满月!
“嗖!”“嗖!”“嗖!”
箭矢离弦的尖啸声接连响起,几乎连成一线!马超的箭术尽得真传,此刻含怒而发,更是精准狠辣到了极致!第一箭,将冲在最前面、挥舞战刀的一名韩遂亲兵校尉咽喉射穿!第二箭,将旁边一名举盾护卫的骑兵连人带盾钉下马去!第三箭、第四箭……箭无虚发,每一箭都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和坠马声!
韩遂正追得兴起,忽见前方马超转身张弓,箭如连珠般射来,不由得心中一凛,急忙俯身躲闪,并挥舞乱风戟格挡。但他身边的亲兵可没这般好运,眨眼之间,冲在最前面的十余名精锐亲骑,竟被马超这狂风暴雨般的连珠箭射得人仰马翻,非死即伤!韩遂身边为之一空,防护大减!
“保护将军!” 后续的亲兵惊骇大叫,试图上前填补空缺。
但马超的杀招还在后面!他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死死锁定了一时有些慌乱的韩遂,从箭囊中抽出了一支特制的、箭头呈三棱透甲锥形的重箭!他深吸一口气,全身罡气灌注臂膀,宝雕弓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弓弦被拉到极致!
“韩遂老贼!受死!”
“嘣——!”
一声格外沉闷强劲的弓弦震响!那支重箭如同突破了音障,化作一道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乌光,并非射向韩遂本人,而是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预判了韩遂战马奔腾的轨迹,直取其坐骑的前胸要害!
韩遂正忙于格挡流矢,万万没想到马超目标竟是他的战马!待他察觉箭风凌厉袭向坐骑时,已然晚了半步!
“噗嗤!”
重箭精准无比地贯入了战马的前胸,直没至羽!那匹神骏战马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悲鸣,前蹄瞬间软倒,巨大的惯性将它连同背上的韩遂狠狠向前掼去!
“啊呀!” 韩遂猝不及防,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大力甩飞出去,重重地摔落在冰冷坚硬、布满血污和尸骸的地面上!乱风戟也脱手飞出,不知落到何处。这一摔直摔得他眼冒金星,骨架如同散开,原本压下的内伤瞬间爆发,一口鲜血再也抑制不住,“哇”地喷了出来,染红了胸前的衣甲。
“将军!”
“主公落马了!”
后续的韩遂军骑兵见状,惊得魂飞魄散,纷纷勒马,阵型顿时大乱。
而就在韩遂坠马、挣扎欲起的这一刹那,马超已然扔掉了宝雕弓,重新握住了虎头湛金枪!他猛地一夹马腹,座下白马如同通灵,长嘶一声,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化作一道白色的死亡旋风,径直冲向跌落马下、狼狈不堪的韩遂!
“老狗!纳命来!”
马超声若雷霆,蕴含着积压了太久的血海深仇!虎头湛金枪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杀意,如同九天雷落,精准无比地刺向韩遂的心窝!此时的韩遂,旧伤新创叠加,兵刃脱手,侍卫溃散,根本无力做出任何有效的抵抗或闪避!
他只能绝望地看着那点越来越近、越来越大的夺命寒星,眼中充满了惊恐、不甘、怨毒以及对死亡的恐惧!
“不——!” 韩遂发出一声凄厉而不甘的嚎叫。
“噗——!”
利器穿透重甲、撕裂肌肉、击碎骨骼的沉闷声响,清晰地传遍了战场一隅!
龙虎头湛金枪的枪尖,毫无阻碍地洞穿了韩遂的胸膛,从他后背透出半尺有余,枪尖上淋漓的鲜血如同断线的珍珠,滴滴答答地落在被践踏得泥泞不堪的土地上。
韩遂的身体猛地一僵,双目暴凸,脸上狰狞的表情凝固,张着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有汩汩的鲜血从口中涌出。他伸手指向马超,手臂抬起一半,便无力地垂落下去。这位纵横西凉多年、一度与马腾分庭抗礼的枭雄,最终竟以如此戏剧性而惨烈的方式,殒命于宿敌之子的枪下。
马超手腕一抖,猛地抽出金枪,带出一蓬温热的血雨。韩遂的尸体“噗通”一声,软软地倒在尘埃之中,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主公!!!”
远处正奋力杀来的阎行,以及众多韩遂军将士,亲眼目睹韩遂被马超一枪刺死,无不发出撕心裂肺的悲呼!
马超一枪刺死韩遂,胸中积郁多年的仇恨与愤懑如同火山喷发般得到宣泄,他勒马挺枪,枪尖上韩遂温热的鲜血滴滴答答落下,染红了脚下的土地。
他环视四周,只见原本疯狂追击的韩遂军将士,在目睹主帅毙命的瞬间,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冲锋的势头骤然一滞,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茫然与恐惧。阵型开始出现混乱,哀嚎声、惊呼声取代了喊杀声。
“韩遂已死!尔等还要为这背信弃义的老贼卖命吗?!”马超声如雷霆,试图借此震慑敌军,为父亲和妹妹的撤离创造最后的机会。他心中虽知简宇大军逼近,危机未解,但手刃仇敌的快意和天生神勇带来的自信,让他此刻气势如虹,仿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然而,他低估了韩遂军中某些人的忠诚,或者说,低估了仇恨与绝望所能催生出的恐怖力量。
就在韩遂尸身倒地、韩遂军陷入短暂混乱的刹那——
“主公——!!!”
一声凄厉如同孤狼泣血、蕴含着无尽悲怆与绝望的嘶吼,猛地从战团一侧炸响!这声音是如此撕心裂肺,甚至盖过了战场上的所有喧嚣,让闻者无不心头发颤。
发出这声嘶吼的,正是刚刚被马超部将勉强拦下的阎行!他亲眼目睹了韩遂被马超一枪刺穿胸膛、倒地身亡的全过程。
刹那间,阎行只觉得眼前一黑,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面前崩塌了!韩遂对他有知遇之恩,提拔之情,多年来待他如心腹,信任有加。此刻,主公竟在自己眼前被杀,而自己却未能保护好主公……
无边的悔恨、滔天的怒火、以及一种近乎殉道般的绝望,瞬间吞噬了阎行所有的理智!他原本黝黑阴沉的面庞,此刻因极致的情绪冲击而扭曲得如同地狱恶鬼,双目赤红如血,几乎要瞪裂眼眶!一股惨烈、疯狂、不计一切代价的恐怖气息,如同实质的黑色火焰,从他瘦削的身躯中轰然爆发!
“马——超——!我与你拼了!!!”
阎行的声音已经完全不似人声,沙哑凄厉,充满了毁灭一切的疯狂。他再也不顾什么招式章法,什么防守格挡,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杀了马超!为主公报仇!哪怕同归于尽!
他猛地一夹马腹,坐下战马吃痛,发疯般朝着马超冲去!他手中那杆黝黑的长矛,不再追求精妙的点刺,而是将全身所有的罡气、所有的生命力都灌注其中,矛尖剧烈震颤,发出鬼哭神嚎般的尖啸,化作一道纯粹追求毁灭的黑色流光,以最直接、最狂暴、最同归于尽的姿态,直刺马超的胸膛!
这一矛,快得超越了极限,狠得放弃了自身,只攻不守,完全是一命换一命的打法!
马超刚刚还沉浸在斩杀韩遂的快意和震慑敌军的威风中,万万没想到阎行在主帅已死、大军动摇的情况下,非但不退,反而爆发出如此骇人、如此不计后果的疯狂反扑!
那扑面而来的惨烈杀气、那如同实质的疯狂恨意,让身经百战、勇冠三军的马超,也在这一刹那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心中警铃大作,大吃一惊!
“疯子!”马超心中暗骂一声,他虽勇猛,却绝非无脑莽夫,深知这种心存死志、只攻不守的亡命之徒最为可怕。更何况,简宇大军正在逼近,父亲和妹妹尚未远遁,他岂愿在此与一个疯子以命相搏?
电光火石间,马超已生退意。他手腕一抖,虎头湛金枪划出一道圆弧,试图用巧劲荡开阎行这同归于尽的一矛,同时拨转马头,就要借着两马交错之力向后撤去。
然而,彻底疯狂的阎行,其爆发出的力量和速度远超平时!马超意图格挡卸力的一枪,竟未能完全奏效!
“锵!!!”
枪矛再次交击,但这一次的声音却异常沉闷刺耳!阎行的长矛被带得微微一偏,但去势不减,矛尖擦着马超的胸甲划过,带起一溜刺眼的火花,坚硬的甲叶竟被划开一道深痕,可见其力量之巨!而阎行对马超趁机刺向他肋部的枪尖,竟完全不闪不避!
“噗!” 虎头湛金枪的枪尖同样刺入了阎行的左肋,鲜血瞬间涌出。但阎行只是身体微微一颤,赤红的眼中没有丝毫痛苦,只有更加炽烈的疯狂和复仇的快意!他借着两马交错的距离拉近,竟然弃了长矛的尾部,一只手死死抓住马超的枪杆不让其收回,另一只手如铁钳般探出,直接抓向了马超的咽喉!同时张开嘴,露出带血的牙齿,如同野兽般要向马超的脖颈咬去!
这完全是以伤换命、以命搏命的市井无赖打法,却在此刻产生了奇效!马超何曾见过这等阵仗?他贵为名将之后,武艺高强,交手多是招式往来,几时遇到过如此不顾身份、形同疯魔的死士打法?一时间,他竟被阎行这亡命的纠缠弄得手忙脚乱!
“滚开!”马超又惊又怒,奋力回夺长枪,同时侧头躲闪阎行的抓咬,右手松开枪杆,一拳狠狠砸向阎行的面门!
“砰!” 一拳结实砸中,阎行鼻梁塌陷,鲜血迸流,但他只是晃了晃脑袋,狞笑更浓,抓住马超枪杆和甲胄的手更加用力,指甲几乎要抠进金属里!他嘶吼着,如同附骨之疽,死死缠住马超,根本不给他任何脱身的机会!
“为主公报仇!杀马超!”
“为韩将军报仇!”
阎行的疯狂举动,也感染了周围一些韩遂军的死忠部曲。他们眼见主公惨死,又见阎行将军如此搏命,原本低落的士气竟被一种悲愤和绝望所点燃,纷纷红着眼睛,不顾生死地围拢上来,刀枪并举,攻向马超,要将这杀害主公的凶手乱刃分尸!
马超顿时陷入了极大的危险!前有阎行这疯狗般不死不休的亡命纠缠,左右有无数韩遂军士兵舍生忘死的攻击!他纵然勇武,一时间也被困在原地,左支右绌,虎头湛金枪难以施展,身上瞬间添了几道伤口!他心中又急又怒,想要奋力挣脱,但阎行如同长在了他的马上,拼着身受重伤,也要将他拖在这里!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彻底消失,暮色如同巨大的幕布笼罩大地。战场上的火光开始零星亮起,映照着一张张扭曲疯狂的面孔。
马超这员绝世虎将,竟被一群哀兵和一名心存死志的猛将,死死拖在了这片即将被简宇大军完全吞噬的绝地之中!脱身之路,变得异常艰难。而远方,那面玄黑色的“简”字大纛,正带着无可抗拒的压迫感,缓缓地、坚定地逼近。
马超心中叫苦不迭,阎行如同疯虎,完全不顾自身伤势,只攻不守,招招都以命相搏,那双赤红的眼睛里只剩下同归于尽的疯狂。四周韩遂军的死忠部曲也如同潮水般涌上,刀枪剑戟从四面八方袭来。
虽然马超武艺超群,枪法如神,左遮右挡,接连刺倒数人,但在这等亡命围攻下,也不免挂彩,亮银狮子铠上增添了数道刀痕,鲜血渐渐浸出。他心知久战必危,更何况简宇大军正从后方逼近!
“必须冲出去!”马超一咬牙关,俊美的面容因激斗和焦急而显得有些狰狞。他不再试图与阎行硬拼,而是将虎头湛金枪舞动得水泼不进,护住周身要害,且战且退,试图利用战马的机动性,一点点向父亲和妹妹撤离的方向挪动。每退一步,都要格开阎行数次疯狂的扑击和周围士兵的偷袭,形势岌岌可危。
然而,就在他奋力向后冲杀,感觉压力稍减,似乎快要撕开一道缺口时,他眼角的余光猛地瞥见——不远处,本应远遁的马腾和马云禄的旗帜,非但没有远去,反而正在向着自己所在的方向移动!而且移动的速度很快,显然是反向冲杀回来!
“父亲!云禄!”马超心中猛地一沉,又惊又怒,“他们怎么回来了?!我不是让他们先走吗?!”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他奋力挑开阎行刺来的一矛,趁机向那边望去。
只见马腾在少数亲兵的簇拥下,左手依旧紧握着伏波烈风刃,但挥刀的动作明显迟滞,脸色苍白如纸,右臂软软垂下,显然伤势极重。但他此刻却圆睁虎目,眼神中充满了决绝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焦灼。
而一旁的马云禄,银甲已是血迹斑斑,秀发微显凌乱,清丽的脸庞上满是汗水与坚毅,她手中鸾凤枪不断刺出,护卫在父亲侧翼,显然也是在拼命向马超靠拢。
“孟起——!”马腾看到深陷重围的儿子,嘶声高呼,声音带着伤后的虚弱,却异常清晰,“撑住!”
就在马腾呼喊的同时,阎行再次咆哮着扑上,长矛如同毒龙出洞,直刺马超心窝,完全不顾马超反击的一枪可能洞穿自己的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支狼牙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从马腾的方向电射而来!这一箭,时机抓得极准,正是阎行旧力已出、新力未生,全身心都扑在马超身上,对周遭防备降至最低的瞬间!而且这一箭并非射向阎行要害,而是精准无比地射向了他握住长矛的右手手腕!
马腾虽右臂重伤,无法全力开弓,但这一箭凭借他老辣的经验和精准的眼力,依旧又准又狠!
“噗嗤!”
箭镞深深嵌入阎行的手腕!剧痛袭来,阎行闷哼一声,刺出的长矛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丝偏差和迟滞!那同归于尽的气势也为之一挫!
“好机会!”马超虽不知父亲为何折返,但这电光石火间出现的破绽,他岂会错过!战场上锤炼出的本能让他瞬间做出了反应!
“死!”
马超发出一声雷霆般的暴喝,全身力量灌注于右臂,虎头湛金枪如同蛰伏已久的狂龙,骤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威力!他不再格挡,也不再后退,而是挺枪直刺!枪尖化作一点夺命的寒星,以超越肉眼捕捉的速度,趁着阎行中箭分神、矛势偏斜的刹那,精准无比地刺入了阎行因疯狂而空门大开的胸膛!
“呃啊——!”
阎行发出一声不甘而痛苦的嚎叫!他低头看着洞穿自己胸膛的金枪,赤红的眼中疯狂之色稍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大仇未报的极致怨恨和一丝解脱。但他临死前的反扑也恐怖至极!
他竟不顾穿透身体的枪杆,猛地向前一扑,任由长枪贯穿自己,张开鲜血狂喷的嘴,发出嗬嗬的怪声,另一只完好的手如同铁爪,狠狠抓向马超的面门!同时双腿猛地夹紧马腹,试图让两匹马撞在一起!
马超没料到阎行如此悍勇,临死反扑竟如此酷烈!他急忙侧头闪避,但面颊仍被阎行的指尖划出几道血痕,火辣辣地疼。他奋力一甩枪杆,将阎行的尸体从马上甩飞出去,重重砸落在几名冲上来的韩遂军士兵身上。
“噗通!”阎行的尸身落地,激起一片尘土,那双兀自圆睁的赤目,死死盯着灰暗的天空,充满了无尽的怨毒。
韩遂军士卒眼见主帅韩遂被杀,现在连最为骁勇、如同军魂般的阎行将军也惨死马超枪下,最后一丝抵抗的意志终于彻底崩溃。
“阎将军也死了!”
“快跑啊!”
“败了!彻底败了!”
残存的韩遂军发一声喊,再也顾不得厮杀,如同被沸水浇灌的蚁穴,彻底失去了建制,哭爹喊娘,丢盔弃甲,向着四面八方亡命奔逃,如鸟兽散。
马超周围压力骤减,他勒住战马,剧烈地喘息着,刚才与阎行的亡命搏杀虽短暂,却凶险异常,耗费了他大量心力体力,身上又添新伤。他来不及缓口气,立刻拨马冲向父亲和妹妹的方向,脸上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只有惊怒和不解。
“父亲!云禄!你们为何回来?我不是让你们先走吗!现在回来,岂不是自投罗网!”马超冲到近前,看着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父亲和同样疲惫不堪的妹妹,又急又气地吼道,声音因为激动和疲惫而有些嘶哑。
马腾在亲兵的搀扶下,勉强在马上坐直身体,他看了一眼儿子身上的伤痕和焦急的面容,脸上露出一抹极其苦涩、充满了无奈与绝望的笑容,那笑容比哭还难看。他抬起未受伤的左手指了指他们刚才试图撤离的方向,声音沙哑而低沉,充满了穷途末路的悲凉:“孟起……不是为父想回来送死……是我们……已经无路可逃了……”
马超闻言,心中猛地一咯噔,一股冰寒彻骨的凉意瞬间从头顶浇到脚底!他顺着父亲所指的方向,猛地转头望去——
只见暮色沉沉的旷野上,在他们原本计划的撤退路线上,不知何时,已然出现了另一支军容严整、杀气森然的庞大军队!无数火把如同繁星般点亮,映照出密密麻麻、盔甲鲜明的士兵,刀枪如林,弓弩上弦,已然构成了一个巨大的、滴水不漏的包围圈!一面面与后方那面一般无二的玄黑色“简”字大旗,在火光照耀下,如同招魂的幡幢,迎风飘扬!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他们马家三人,以及身边这仅存的千百名伤痕累累的亲兵,已然陷入了简宇大军的重重合围之中!如同落入蛛网的飞蛾,插翅难飞!
马超英俊的面庞瞬间失去了血色,他握紧金枪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他环顾四周,放眼望去,尽是敌人冰冷的兵刃和闪烁的火光,以及那面象征着绝望的“简”字大纛。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锦马超,彻底淹没。
完了。
暮色四合,火光跃动。曾经杀声震天的战场,此刻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仅存的马腾军士卒被简宇的大军团团围住,刀枪所指,水泄不通。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硝烟气息,以及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
在无数火把的簇拥下,简宇在一众文武的护卫下,缓缓策马而出,来到马腾父子三人面前。他并未着戎装,而是一身玄色深衣,外罩锦袍,面容在跳动的火光下显得平静而深邃,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与周围肃杀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他的目光扫过伤痕累累、狼狈不堪的马家父子,最后落在了为首的马腾身上。
徐荣、麹义、张绣、赵云、夏侯轻衣、华雄、于禁、庞德等将领,以及荀攸、贾诩、成公英等谋士,皆肃立其后,神色各异,或冷峻,或复杂,或叹息。
“寿成将军,” 简宇开口了,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经此一役,可还服气?”
马腾抬起苍白的脸,虎目中已无往日的神采,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看透一切的黯然。他环顾四周铁桶般的合围,又看了看身边浑身是伤、面露不甘的儿子和满脸泪痕、强忍悲切的女儿,最后目光回到简宇脸上,嘴角扯出一抹苦涩到极致的弧度,长长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那叹息声中充满了英雄末路的悲凉。
“服气了……” 马腾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带着内伤带来的气短,“丞相神机妙算,运筹帷幄……马腾,心服口服。”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自嘲:“或许,从韩遂那老贼收到丞相密信开始,不,甚至更早……我与韩文约,便已成了丞相棋盘上的棋子。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算计,甚至我二人之间的生死相搏……在丞相眼中,恐怕都只是一场笑话罢了。”
他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彻底的认输:“败给丞相,马腾……不冤。”
他的目光越过简宇,落在了其身后那名身材魁梧、面色沉毅的将领——庞德庞令明身上。马腾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有痛惜,有理解,最终化为一声更深的叹息:“连令明……都愿意归顺丞相麾下……呵呵,马寿成啊马寿成,你是真的……不如丞相远矣。”
他看向庞德,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释然:“令明!”
庞德身躯微微一震,踏前一步,拱手沉声道:“末将……在。”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眼神低垂,不敢与马腾直视。
马腾看着他,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算是宽慰的笑容,尽管那笑容比哭还难看:“你不必愧疚。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能得遇明主,发挥才干,我……替你高兴。”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异常诚恳““跟着我马腾,这些年来,你出生入死,血战无数,却始终屈居西凉一隅,是我……亏待了你。今日之后,你我不再是君臣,往日恩义,你已用足够的鲜血和忠诚偿还了。从此,你便安心追随丞相,建功立业,不必再有任何心理负担。我们……两清了。”
庞德闻言,虎躯剧震,猛地抬起头,眼中已有水光闪动,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重重一抱拳,喉咙哽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又退回了队列之中。
马腾的目光继而转向了简宇身侧那位白袍银甲、英姿勃发的年轻将领——赵云赵子龙。他的眼神柔和了一些,带着一种长辈审视后辈的复杂情绪。
“赵子龙,” 马腾缓缓道,“你武艺超群,胆识过人,是条好汉。我虽与你为敌,却也佩服你的本事。” 他的目光瞥了一眼自己身边那个早已停止哭泣,却紧紧咬着嘴唇,脸颊绯红,偷偷望着赵云的女儿,“我家云禄……她……心思单纯,自那日见过你后,便……唉,女儿家的心思,我这做父亲的,岂能不知?”
赵云没料到马腾会突然说起这个,在无数目光注视下,尤其是感受到身旁夏侯轻衣瞬间投来的、带着杀气的目光,他英俊的面庞“唰”地一下变得通红,如同煮熟的虾子,手足无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只能尴尬地抱拳,讷讷道:“马……马将军……我……”
夏侯轻衣悄悄伸出手,在赵云腰间的软肉上狠狠掐了一把,眼神凶狠,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回去再收拾你!”
马腾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并未在意,只是对马云禄温声道:“云禄,为父……以后不能再护着你了。你的心思,为父知道。若真喜欢,便……勇敢些。别学你爹,一辈子困在西凉这方天地。去追求你自己想要的活法吧。”
马云禄闻言,泪水再次涌出,却不再是绝望的哭泣,而是混合了悲伤、羞涩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决然,她重重点了点头。
最后,马腾的目光,凝重地落在了儿子马超身上。马超紧握着金枪,牙关紧咬,俊朗的脸上满是不屈、愤怒和一种不愿接受的痛苦。
“孟起,” 马腾的语气变得格外严肃,“为父走后,你……切莫再有什么不该有的念头。天下大势,已非往日。丞相……乃天命所归。日后,你若有机会,当为国家效力,护卫疆土,方不负你一身本事。”
他看着儿子眼中倔强的光芒,叹了口气:“记住,遇事……多动动脑子,多用用心。光靠一腔热血,匹夫之勇,是成不了大事的,只会……害人害己。”
马超嘴唇翕动,想反驳,想怒吼,但看着父亲那濒死般憔悴而恳切的眼神,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化作一阵剧烈的喘息,眼圈通红,却硬生生没有让眼泪掉下来。为杀父仇人效力?他做不到!至少现在做不到!
交代完这些,马腾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他深吸一口气,挣扎着在马上坐直了些,目光最终、也是无比郑重地,投向了始终静默不语的简宇。
他双手艰难地抬起,对着简宇,郑重地拱了拱手,姿态放得极低,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悲凉和一丝颤抖:“丞相……马腾自知,对抗朝廷,罪孽深重……今日兵败身亡,乃是咎由自取,马腾……无话可说,亦不敢奢求丞相宽恕。”
他顿了顿,环视了一眼马超和马云禄,眼中是为人父最后的柔情与不舍,声音哽咽了一下,才继续道:“马腾……不怕死。只是……只是恳求丞相……”
他的语气几乎变成了哀求:“看在……看在马家世代为大汉戍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收留我这一双不成器的儿女,还有……还有这些追随我多年、只是听命行事的西凉将士……他们……都是好兵啊……”
马腾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泣音:“马腾别无所求……只求丞相,能给他们一条活路,给他们一个……效忠朝廷的机会……马腾……甘愿领死,绝无怨言!”
说完,这位曾经纵横西凉的伏波将军,在万千目光注视下,对着简宇,深深地低下了曾经高昂的头颅。火光映照着他花白的鬓角、憔悴的面容和那卑微到极致的姿态。
此情此景,纵是铁石心肠,亦不免动容。简宇身后的众将谋士,如荀攸、贾诩等,皆面露复杂,暗自叹息。便是徐荣、麹义等沙场宿将,亦微微侧目。成公英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而赵云身旁的夏侯轻衣,也悄悄松开了掐着赵云的手,眼中闪过一丝不忍。马云禄早已泣不成声,马超死死咬着牙,牙龈几乎咬出血来,浑身剧烈颤抖。
旷野之上,唯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那压抑不住的抽泣声,在夜风中飘散。
马腾那饱含悲凉与绝望的临终托付,字字泣血,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他低垂的头颅,颤抖的声音,以及那份为了儿女和部下甘愿赴死的决绝,让在场几乎所有人为之动容。
火光跳跃,映照着一张张写满复杂情绪的面孔——叹息、怜悯、不忍、乃至一丝兔死狐悲的苍凉。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所有人都等待着简宇的回应,等待着他对这位末路英雄最终的裁决。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简宇的脸上,非但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悲伤、沉重或是胜利者的威严,反而绽开了一抹极其温暖、甚至带着几分轻松和煦的笑容。那笑容与他身后肃杀的军阵、与眼前这生离死别的氛围,形成了无比突兀而又诡异的对比。
他轻轻摇了摇头,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却并不合理的事情,目光温和地落在依旧保持着拱手低头姿态的马腾身上,用一种带着几分疑惑,却又异常清晰的平和语调,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每一个竖起耳朵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寿成将军,何出此言呐?”
这一问,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让所有沉浸在悲情中的人心头都是一跳。
简宇的笑容依旧温暖,他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语气甚至带着几分循循善诱的意味:“将军为何会觉得自己死定了呢?这……从何说起啊?”
他顿了顿,环视了一下周围那些因他这句话而开始浮现惊愕表情的文武将领,最后目光重新定格在马腾那因极度意外而下意识抬起的、写满了茫然与难以置信的脸上。
“呵呵,” 简宇轻笑一声,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在本相看来,将军你并非反贼,而是被那逆贼韩遂胁迫、蒙蔽,不得已而与之周旋的忠良之后啊。”
“!!!”
一语既出,石破天惊!
马腾猛地抬起头,原本苍白憔悴的脸上因为极度的震惊而泛起一丝不正常的潮红,他虎目圆睁,嘴巴微张,似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他准备好的所有悲壮言辞、所有的绝望与认命,在这一刻被这完全颠覆的定性击得粉碎!
不仅是他,他身边的马超,原本紧握金枪、浑身紧绷、准备拼死一搏的姿态瞬间僵住,俊朗的脸上充满了错愕,仿佛听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事情。马云禄也止住了哭泣,抬起泪眼朦胧的俏脸,茫然地看着简宇,又看看父亲,小小的脑袋完全无法理解这突如其来的转折。
而简宇身后的文武众人,更是集体陷入了短暂的石化状态。
荀攸轻抚胡须的手停在了半空,一向沉稳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快的惊诧。贾诩低垂的眼睑猛地抬起,精光一闪而逝,随即又迅速垂下,但嘴角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成公英张了张嘴,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武将队列中,徐荣眉头紧锁,麹义面露疑惑,张绣则是一脸茫然。赵云怔在原地,忘了身边的夏侯轻衣又悄悄掐了他一下。就连一向面无表情的于禁,眼角也微微抽动。华雄挠了挠头,似乎没太明白。而庞德,更是浑身剧震,猛地看向简宇的背影,眼中充满了极度的困惑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希望?
夏侯轻衣也忘了“教训”赵云,小嘴微张,看看简宇,又看看马家父子,完全搞不清状况。
整个战场核心,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夜风吹动旗帜的猎猎声,衬托着这死一般的沉寂。
所有人都懵了。
简宇仿佛没有看到众人脸上那精彩纷呈的表情,依旧带着那抹温暖得令人心头发毛的笑容,继续用他那平和的嗓音,一字一句地,将这石破天惊的定论缓缓道出,清晰地传入每一个懵掉的听众耳中:
“如今,将军虎子孟起,英勇无双,于万军之中斩杀反贼韩遂、阎行,为朝廷铲除心腹大患,此乃大功一件!正是拨云见日,弃暗投明,重归朝廷怀抱的功臣良将,理应受赏才对。”
他笑着看向目瞪口呆的马腾,语气带着几分调侃,却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意味:
“寿成将军,你不思如何向陛下请功,为麾下儿郎请赏,怎么反而……急着向本相领死呢?这,岂不是太不合情理了吗?”
简宇那番石破天惊的言论,如同一道撕裂厚重乌云的阳光,又似一记无声的惊雷,狠狠劈在了马腾几乎已经认命的心湖之上。刹那间,马腾只觉得脑海中“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仿佛所有的思维、所有的情绪都被瞬间抽空,整个人僵在原地,只剩下那双因极度震惊而瞪大的虎目,死死地盯着简宇那张带着温和笑意的脸。
“我……不是反贼?是被胁迫?孟起杀韩遂和阎行是……大功?” 这几个字眼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疯狂碰撞、回响,与他之前认定的“罪孽深重”、“甘愿领死”形成了荒诞而剧烈的反差。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太过匪夷所思,让他这位历经风浪的西凉枭雄,也出现了片刻的“宕机”,完全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然而,马腾终究是纵横西凉多年、在刀光剑影和阴谋诡计中挣扎求生的一方诸侯。那短暂的思维停滞之后,求生的本能和多年历练出的政治嗅觉,如同被点燃的引线,瞬间让他清醒过来!
他浑浊的眼中猛地爆射出一缕精光,所有的悲凉、绝望、认命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狂喜和一种彻骨的明悟!
“台阶!这是丞相给我……不,是给我马家留下的天大的台阶!” 马腾的心脏疯狂跳动,血液加速奔流,让他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什么被胁迫,什么弃暗投明……韩遂已死,死无对证!丞相这是要……饶我不死!不仅不死,还要借此机会,将我马家乃至西凉军残部,名正言顺地收归麾下!”
他的目光急速闪烁,与简宇那深邃而带着明确暗示意味的眼神一碰。简宇看着他恍然、震惊、继而明悟的表情变化,嘴角那抹笑意似乎加深了些许,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这个动作,如同最后的确认,彻底打消了马腾心中最后一丝疑虑和不安。
“天恩!这是再造之恩!” 马腾心中狂吼。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屈辱、所有的算计,在绝对的生存希望和未来可能拥有的荣华富贵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了。能活,谁又想死?尤其是还能保住儿女,保住部众,甚至可能……保住部分权位!
这一刻,什么与韩遂的恩怨,什么对抗朝廷的“罪孽”,都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抓住这根救命稻草,顺着丞相铺好的路走下去,是马家唯一的生路,也是最好的出路!
没有任何犹豫,马腾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从战马上翻滚下来。他右臂重伤无法用力,只能单凭左臂支撑和腰腹力量,动作显得有些踉跄和狼狈,但他毫不在意。
在周围无数道或惊愕、或复杂、或恍然的目光注视下,他踉跄几步,走到简宇马前,随即推金山,倒玉柱,竟是双膝一软,“噗通”一声,直接跪倒在了冰冷坚硬、还沾染着血污的土地上!
这一跪,沉重而决绝,代表着他马寿成,正式向眼前的权相,低下了曾经高傲的头颅。
“罪臣……马腾!” 他抬起头,声音因为激动和伤势而剧烈颤抖,但每一个字都咬得极其清晰,充满了“悔恨”与“感激”,“罪臣糊涂!罪该万死!被韩遂那逆贼巧言令色所蛊惑,利欲熏心,不自量力,竟敢行对抗朝廷、忤逆丞相之蠢事!”
他言辞恳切,甚至带着哭腔,仿佛真的痛心疾首:“罪臣如今思之,追悔莫及!若非丞相天威降临,神机妙算,点醒梦中之人,罪臣险些铸下弥天大错,万死难赎其罪!”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无比恭敬和卑微:“今日,赖丞相洪福齐天,运筹帷幄,不仅使罪臣迷途知返,更借罪臣犬子之手,侥幸铲除国贼韩遂,此皆丞相之功也!罪臣……罪臣岂敢贪天之功为己有!”
他再次重重叩首,额头触碰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罪臣深知罪孽深重,本无颜苟活于世。然丞相宽宏大量,天恩浩荡,竟愿给罪臣改过自新之机!罪臣……罪臣马腾,恳请丞相念在罪臣幡然悔悟、犬子微功的份上,网开一面,既往不咎!”
他几乎是匍匐在地,用最谦卑的姿态,说出了最关键的请求:“罪臣愿率西凉残部,尽归丞相麾下,从此鞍前马后,誓死效忠丞相与朝廷,戴罪立功,以赎前愆!望丞相……成全!”
说完,他便保持着叩首的姿势,一动不动,等待着最终的裁决。只是那微微颤抖的肩膀,显露出他内心远不如表面这般平静。
简宇端坐于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马腾以一种近乎卑微的姿态匍匐在地,言辞恳切,逻辑清晰地顺着自己给出的台阶而下,那温暖和煦的笑容之下,心中却是如同古井深潭,冷静地权衡盘算着每一步得失。
“嗯,不错。”简宇心中暗自点头,“识时务,知进退,反应也够快。不愧是能在西凉这虎狼之地挣扎多年的角色。我需要的就是这样的聪明人。”
他的思绪飞快地回溯着。
韩遂?那个老狐狸,即便今日迫于形势投降,以其反复无常、狡诈阴狠的性子,也绝非甘居人下之辈。将其留在身边,如同豢养一条随时可能反噬的毒蛇,不仅要时刻提防,更会牵制大量精力。这等隐患,终究是留不得的。
先前他确实为此苦恼,毕竟韩遂在西凉根基不浅,强攻硬打,即便胜了,自身损耗和西凉局势的动荡也在所难免。
“可谁能想到……”简宇的思绪转到不久前方才接到的战报,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真正的愉悦,“马超这小子,竟是如此勇烈,直接阵斩了韩遂!这简直是天助我也!”当这个消息传来时,他几乎要抚掌大笑。
韩遂这个最大的刺头兼隐患,竟然以这样一种方式被清除,而且是由马腾之子动手,这简直是完美到不能再完美的结果!不仅省去了他亲自处置的麻烦和可能带来的负面影响,更将主动权完全交到了他的手中。
紧接着,阎行这个韩遂的死忠,也被马家父子联手解决。
简宇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地上阎行的尸体,心中更是满意:“韩遂麾下,能征善战又对其忠心耿耿的,也就阎行一人。如今阎行一死,韩遂残部群龙无首,唯一能整合他们的,只剩下早已投靠我的成公英了。这样一来,接收、整编韩遂的部队将变得异常顺利,几乎可以兵不血刃地将其彻底消化吸收,极大增强自身实力,同时消除了西凉内部最大的不稳定因素。”
“韩遂一死,真是死得其所,死得恰到好处。”简宇心中冷笑,“一个死去的军阀,最大的价值,就是成为彻底的‘反贼’。死无对证,所有的过错、所有的罪名都可以推到他身上。”
而马腾,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被塑造成“受逆贼韩遂胁迫、迷途知返、并大义灭亲(指马超杀韩遂)的忠良之后”。这套说辞,虽然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在政治上却无懈可击,给了马腾一个体面投降的完美理由,也给了自己一个宽宏大量、收服人心的绝佳借口。
而马腾只要不傻,他一定会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果然,眼前马腾的表现,完全印证了他的判断。不过这样也好,强扭的瓜不甜,心甘情愿的归顺,远比武力压服来得稳固。
“至于后续……”简宇的思绪已经飘向了未来,“马腾此人,在西凉素有威望,不宜留在故地。正好,以封赏为名,将其调至京师,授予高爵虚职,荣养起来。既彰显朝廷恩典,又可使其远离根基,便于掌控。”
“马超……”简宇的目光掠过一旁依旧脸色变幻、强抑着情绪的年轻虎将,“此子勇冠三军,是一把锋利的刀。需带在身边,好生磨砺,既可培养感情,收为己用,亦可作为牵制其父的一步暗棋。年轻人,血气方刚,多加引导,未必不能成为真正的国之栋梁。”
“还有那马云禄……对子龙的心思,倒是可以利用。”简宇眼角余光瞥见远处那看向赵云、俏脸微红的少女,以及赵云那尴尬又有些无措的样子,“若能促成这段姻缘,既安抚了马家,又进一步将马家利益与我的阵营捆绑得更紧,一举两得。”
心念电转之间,一幅完整的、兵不血刃便可彻底平定西凉、收服马家、整合力量的蓝图,已在简宇脑中清晰勾勒出来。每一步,都充分利用了当前的局势,将不利转化为有利,将潜在的敌人转化为可用的力量。这,才是他真正满意的地方。
见马腾如此上道,完全按照自己预设的路径,将一场兵败身死的绝境,扭转为“弃暗投明”、“戴罪立功”的戏码,简宇心中甚是满意。这远比他动用武力强行压服要高明得多,也省力得多。
他脸上那温暖的笑容愈发真切,当即翻身下马,动作潇洒从容。他几步上前,在众人注视下,亲手扶住了依旧跪伏在地的马腾的双臂,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寿成将军何必行此大礼?快快请起!过往之事,既有苦衷,又已立功,便休要再提了。”
他手上微微用力,将马腾搀扶起来,目光诚恳地看着他:“只要将军日后谨守臣节,一心为国,朝廷定然不吝封赏,本相亦必视将军如股肱。”
马腾感受到简宇手臂传来的力量和话语中的肯定,心中那块巨石终于彻底落地,一股劫后余生的狂喜和难以言喻的感激涌上心头。他就着简宇的搀扶站起身,虎目中含着一层水光,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哽咽:“丞相宽宏!罪臣……不,末将马腾,定当痛改前非,誓死效忠丞相,若有贰心,天诛地灭!”
说着,他急忙拉过旁边还有些发愣的马超和眼眶红红却带着一丝希望的马云禄,厉声道:“孟起!云禄!还不快谢过丞相不杀之恩,更谢丞相提携之恩!”
马超虽然心中对“效忠”二字仍有疙瘩,但眼见父亲性命得保,家族危机解除,形势比人强,他也不是完全不懂变通之辈。他压下心中的复杂情绪,随着父亲和妹妹,一起向简宇躬身行礼,闷声道:“马超(马云禄)谢丞相恩典!愿为丞相效力!” 只是马超的语气,比起父亲的激动和妹妹的顺从,多少带着点硬邦邦的味道。
行礼完毕,马超忽然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简宇,那股天生的桀骜和不屈又冒了出来,他朗声道:“丞相!马超有一不情之请!”
马腾脸色骤变,生怕儿子又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急忙呵斥:“孟起!休得无礼!”
简宇却摆了摆手,示意马腾不必紧张,饶有兴致地看着马超:“孟起但说无妨。”
马超挺直腰板,尽管身上带伤,却依旧如同一杆标枪,他指着自己身上的伤痕,又指了指简宇,带着几分挑战的意味:“等末将养好了伤,想与丞相切磋一场!若不能领教丞相高招,末将……心中难服!”
这话说得直白,甚至有些冒犯,但却符合他直来直去的性子。
“放肆!”马腾吓得魂飞魄散,冷汗都出来了。
出乎意料的是,简宇非但没有动怒,反而笑了起来,笑容中带着几分欣赏和玩味:“哦?想跟本相比武?可以,当然可以!”
他顿了顿,看着马超眼中燃起的战意,悠悠道:“不过,既是比试,总得有个彩头。若你输了,当如何?”
马超毫不犹豫,梗着脖子道:“若末将输了,心服口服!从此认丞相为大哥!唯大哥马首是瞻!” 这倒像是江湖豪杰的做派。
“好!”简宇抚掌,“那若是你赢了呢?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马超闻言,却是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那笑容竟有几分纯粹和坦荡:“赢了?赢了末将也不要什么封赏。末将就是想看看,能让我父亲和……和这么多英雄好汉甘心效命的丞相,究竟有多大本事!若丞相非要赏,到时候赐末将一大坛美酒便是!要最烈的那种!”
这番率真甚至有些孩子气的话,让原本紧张的气氛顿时一松。简宇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放声大笑,笑声爽朗畅快:“哈哈哈!好!好一个马孟起!坦荡!痛快!本相答应你了!美酒管够!”
简宇这一笑,仿佛春风化雨,彻底驱散了之前战场上的肃杀和投降时的凝重。周围的文武众将,见丞相如此态度,也纷纷露出了笑容,气氛顿时变得轻松甚至有些“其乐融融”起来。众人开始上前,与马腾、马超见礼,算是正式接纳了他们加入这个阵营。
而另一边,刚刚经历生死考验的马云禄,眼见家族转危为安,父亲兄长皆得保全,少女心思立刻活络起来。她悄悄擦了擦眼角未干的泪痕,整理了一下微乱的鬓发,便迫不及待地、像一只轻盈的蝴蝶般,跑向了那个她一直偷偷关注的身影——赵云赵子龙。
“赵……赵将军!”马云禄跑到赵云面前,俏脸微红,声音带着一丝羞涩和激动。
赵云正为刚才马腾提及的“姻缘”之事尴尬不已,冷不防马云禄跑到面前,更是手足无措,俊脸瞬间又红了起来,抱拳讷讷道:“马……马小姐……”
然而,他话音未落,身旁就传来一声带着明显不悦的轻哼。只见夏侯轻衣一步上前,挡在了赵云和马云禄之间,双手抱胸,扬起尖俏的下巴,一双美眸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着马云禄,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
马云禄见状,少女的矜持和好胜心也被激起,她挺直了纤细的腰肢,毫不示弱地回望过去,两个同样出色的少女,目光在空中交汇,仿佛能碰撞出无形的火花。
夹在中间的赵云,只觉得头皮发麻,左看看,右看看,试图打圆场:“那个……轻衣,马小姐,你们……”
“子龙\/赵将军你别说话!” 两女几乎异口同声地打断了他,语气出奇的一致,然后继续用眼神进行着无声的“交锋”。
赵云被噎得一口气没上来,看着两女之间那越来越强的对抗气场,只得悻悻地摸了摸鼻子,灰溜溜地往旁边角落挪了挪,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这一幕落在简宇及周围众人眼中,大家先是一愣,随即都忍不住露出了忍俊不禁的笑容。方才战场上你死我活的紧张,此刻被这充满生活气息的“争风吃醋”所冲淡。尤其是看到平日里英武不凡的赵子龙,在两个女子面前如此吃瘪窘迫的样子,更是让众人觉得有趣。
张绣甚至低声对旁边的徐荣笑道:“看来子龙日后有的受了。”
徐荣也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摇了摇头。
一时间,场中充满了快活的空气。唯有赵云,独自在角落,感受着来自两个方向的“杀气”,一脸的生无可恋。
只有赵云受伤的世界,完美达成了。
不过,看着夏侯轻衣和马云禄之间那丝毫不让、越来越强的对抗气势,众人笑过之后,心里也不禁有点发怵,看来这位新加入的马小姐,和夏侯姑娘一样,都不是省油的灯啊。正是:
芳心破茧争锋起,双凤同眸刃似霜。
欲知两女争斗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三国:玄行天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