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
“我们的99A坦克，车体宽度是三米五！”
“四米的路怎么过？稍微偏一点，履带就掉下去了！”
这不是他还在赌气，而是作为一名专业坦克手的判断。
这种极限宽度的通行，对驾驶员的技术要求高到了变态的程度。
稍有不慎，就是车毁人亡的下场。
与其冒这种险，还不如想想别的办法。
“过不去？”
谭建林挑了挑眉。
“那是你觉得过不去。”
“我，就能过去。”
“你……”
郑安和被他这副笃定的样子，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谭建林，你别太狂了！”
“这不是在开玩笑！这是拿战士们的生命在冒险！”
“我是在冒险，还是在救你们的命，你心里没数吗？”
谭建林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他的脸色也冷了下来。
“郑安和，我把话给你说明白了。”
“路，我已经指给你了。怎么选，是你自己的事。”
说完，谭建林竟真的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朝着来路走去。
郑安和愣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谭建林的背影，脑子里一片空白。
一股怒火，猛地从郑安和的心底窜了上来。
“谭建林！”
“你他妈给我站住！”
谭建林的脚步顿了一下，但没有回头。
“你不是牛逼吗！”
“你不是说你能过去吗！”
“我看你根本就是束手无策，故意拿话吓唬我们！”
然而，谭建林只是停了片刻，连头都没回。
“有些教训，只有自己吃了，才会长记性。”
说完，他再不停留，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河道的拐角处。
郑安和双拳紧紧攥住。
“好，好一个谭建林！”
“我倒要看看，没了你，我郑安和是不是就出不去了！”
他猛地转过身，通红的眼睛扫过自己手下那些同样惊慌失措的士兵。
“都他妈愣着干什么！”
他咆哮道。
“听我命令！”
士兵们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
“去，到河边的林子里去！”
郑安和抬手一指岸边的树林。
“把树给我砍了！越多越好，越粗越好！”
“我们自己搭路，退回去！”
他想到的办法，简单而粗暴。
既然是地面受力不足，那就增加受力面积。
用足够多的原木铺在坦克履带下面，将坦克的巨大重量分散开，总能撑住这片脆弱的河床。
“连长，这……行吗？”
一个胆子大点的排长，凑上来小声问道。
“谭连长说下面是空的……”
“闭嘴！”
郑安和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他是地质学家还是我们是坦克兵？”
“我们坦克兵过沟过坎，搭桥铺路是基本功！”
“执行命令！”
“是！”
在郑安和的严令下，二连的官兵们不敢再有任何异议。
一时间，河谷边上的小树林里，响起了“咔嚓”的树木倒地声。
士兵们三五成群，扛着沉重的原木，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回河床。
郑安和站在原地，心里其实也和压路机碾过一样，七上八下。
但他不能表现出丝毫的动摇。
他要是垮了，整个连队就真的完了。
大约二十分钟后。
一条由数十根粗壮原木铺设而成的简易道路，出现在了最后一辆坦克的身后。
这条“木路”看上去坚实可靠，似乎真的能成为他们的救命稻草。
“准备后退！”
郑安和拿起对讲机。
“驾驶员，稳住！顺着木头走，不要偏！”
“收到！”
对讲机里传来驾驶员略带紧张的回应。
第一辆坦克的发动机发出一声轰鸣。
巨大的车身微微一震，开始缓缓向后移动。
“嘎吱——”
原木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呻吟声，向下弯曲出一个危险的弧度。
郑安和的呼吸都停滞了，眼睛盯着履带与原木接触的地方。
万幸，原木撑住了。
坦克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寸一寸地，艰难而后退着。
终于，车尾离开了危险的卵石河床，重新回到了相对坚实的泥土地上。
“成功了！”
“退回来了！”
人群中爆发出欢呼。
郑安和紧绷的神经，也稍微松弛了一些。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看吧，谭建林。
你做不到的，你觉得不可能的，我郑安和做到了。
“下一辆！快！”
他拿起对讲机，催促着第二辆坦克。
然而，就在第二辆坦克刚刚启动，履带压上木路的瞬间。
只听“咔嚓”一声巨响，仿佛有什么巨大的东西，被硬生生掰断了。
紧接着，第二辆坦克脚下的原木，瞬间齐刷刷地断裂下陷！
“轰隆——！”
整个河床，猛地向下一沉！
一个直径巨大的坑洞，凭空出现！
“哗啦啦——”
浑浊的地下水，从坑洞里疯狂地涌出！
“塌了！真的塌了！”
“救命啊！水！”
“快跑！”
士兵们发出了惊恐的尖叫，连滚带爬地向着岸边逃去。
刚刚还算平静的河床，转眼间变成了一片泽国。
郑安和呆呆地站在那里，浑身的血液仿佛都被冻住了。
就在这片混乱之中，一个身影如同一支利箭，冲向了那辆正在下沉的坦克。
是谭建林！他根本就没走远！
郑安和的瞳孔猛地一缩。
谭建林的身手矫健得不像话。
他在湍急的水流中几个纵跃，就攀上了那辆倾斜坦克的车体。
“砰砰砰！”
他用拳头，用尽全身力气，砸着驾驶室的舱门。
“出来！快出来！”
驾驶室里，那个年轻的坦克驾驶员已经吓得面无人色。
他双手死死地抓着方向盘，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听到敲击声，他透过观察窗，看到了郑安和。
“连长……？”
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郑安和的嘴唇哆嗦着。
他知道，现在唯一能救他们的人，只有谭建林。
“听他的！”
郑安和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驾驶员嘶吼。
“照他说的做！”
然后，他猛地转身，对着那些还在发愣的士兵们大喊。
“都别傻站着！去找石头！把那条岩石路前面缺口给我填上！”
“快！给三连长铺路！”
士兵们如梦初醒，立刻行动起来。
搬运着周围一切能搬动的石块，冲向谭建林之前指出的那条生路。
驾驶员得到了命令，颤抖着打开了舱门，手脚并用地爬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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