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乾瘫倒的身影被迅速抬下擂台，那凄惨的模样与张小凡淡然挺立的身影形成了鲜明对比。升仙台周围的喧嚣声浪几乎要冲破云霄，无数道目光灼热地钉在张小凡身上，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一招！寂灭枯荣剑指！
这门脱胎于无名古经、融汇了剑尊锋芒与自身生死道韵的神通，第一次在世人面前展露其恐怖獠牙，便以摧枯拉朽之势，碾压了筑基中期的赵乾与其玄煞真罡！
高台之上，周长老脸色铁青，周身气息起伏不定，若非身旁另一位长老死死按住他肩膀，恐怕已要不顾身份暴起发难。他死死盯着张小凡，那眼神如同淬毒的匕首，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
张小凡对那充满杀意的目光恍若未觉。他微微闭目，感受着体内因全力催动寂灭枯荣剑指而略微躁动的混沌灵力，以及那传来阵阵虚弱感的经脉。那一指消耗巨大，几乎抽空了他近半的灵力和大量心神。但他心中却一片澄澈，对自身之“道”的感悟，仿佛又深了一层。
裁判长老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撼，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了另一座擂台上，那道清冷绝尘的素白身影。
“半决赛第二场，陆雪琪，对，火云子！”
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
火云子，内门顶尖弟子之一，筑基初期巅峰，一手烈焰功法霸道绝伦，曾有过越阶挑战的记录，实力不容小觑。
然而，战斗的过程却出乎了许多人的预料。
面对火云子那焚山煮海般的滔天烈焰，陆雪琪依旧是一身素白，天琊神剑甚至未曾出鞘。她只是并指如剑，周身玄冰剑气如同九天寒潮般席卷而出！
极致的寒冷与极致的炽烈在空中疯狂碰撞、湮灭！冰与火的交锋，爆发出绚丽而危险的光晕，整个擂台一半化为焦土，一半凝结冰霜！
但仅仅十息之后，那滔天烈焰便如同遇到了克星，迅速萎靡、冻结！火云子闷哼一声，周身火焰尽数熄灭，眉毛头发都结上了一层白霜，踉跄后退，脸色煞白，已然落败！
自始至终，陆雪琪甚至未曾移动半步，天琊神剑依旧静静悬于腰侧。
清冷，强大，深不可测！
台下再次爆发出震天的惊呼！陆雪琪的实力，比众人想象的还要恐怖！
张小凡看着那道清绝的身影，眼神也微微凝重。他能感觉到，陆雪琪的玄冰剑气，比之数月前更加精纯、更加霸道，其中似乎还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灵性？她的修为，恐怕也已达到了筑基初期的极限，距离中期只有一步之遥。
“决赛，张小凡，对，陆雪琪！”裁判长老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响彻全场。
最终的决战，竟是在这两位本届大比最大的黑马之间展开！一位是肉身强悍、指法诡异、以杂役之身逆袭的灰衣少年；一位是天生冰灵根、剑法超群、清冷绝尘的内门天骄！
这注定是一场龙争虎斗！
整个升仙台的气氛被推向了最高潮！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期待着这最终一战。
苏茹紧紧攥着衣角，美眸中充满了紧张与担忧。她既希望张小凡能赢，又深知陆雪琪的可怕。
高台之上，诸位长老也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连一直闭目养神的吴长老，也微微睁开了浑浊的双眼。
张小凡与陆雪琪，同时踏上了中央那座最大的擂台。
两人相对而立，相隔数十丈。
张小凡一身灰衣，气息内敛，眼神沉静如深潭。
陆雪琪素白长裙随风轻扬，容颜清丽绝伦，眸光清澈冰冷，如同万载玄冰，不染丝毫尘埃。
没有言语，没有对视。
一股无形的气机，已在两人之间悄然碰撞、交锋！
张小凡能感觉到，陆雪琪那冰寒的剑意，如同无形的领域，笼罩而来，试图冻结他的灵力与神识。而他体内那蕴含着枯荣轮转与寂灭之意的混沌灵力，则自发地运转起来，形成一股独特的场域，将那冰寒剑意抵御在外，甚至隐隐有将其“消磨”、“转化”的趋势。
两人的道，截然不同，却又在某种程度上，形成了某种奇异的对峙。
“请。”陆雪琪朱唇轻启，吐出一个冰冷的字眼。这是她登台以来说的第一句话。
“请。”张小凡微微颔首。
几乎在话音落下的瞬间，两人同时动了！
陆雪琪并指如剑，向前一点！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冰封时空的蓝色剑罡，撕裂空气，带着无尽的寒意，瞬发而至！剑罡未至，那极致的冰冷已然让张小凡周身的空气都凝结出细密的冰晶！
张小凡眼神一厉，不敢有丝毫怠慢，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寂灭枯荣剑指再次凝聚！只是这一次，指劲不再是灰白之色，而是呈现出一种更加内敛、更加深邃的混沌色泽，其中那点金芒也愈发璀璨！
指剑再次碰撞！
嗤——！
没有巨响，只有一种仿佛空间被冻结后又强行撕裂的诡异声响！蓝色剑罡与混沌指劲在空中僵持、侵蚀、湮灭！恐怖的寒潮与那蕴含着生灭意境的诡异力量疯狂肆虐，将擂台中央的地面都生生削去了一层！
两人身体同时微微一震！
张小凡只觉一股极致冰寒、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力量顺着指间传来，疯狂侵蚀他的经脉，甚至连神识都感到一阵刺痛！他急忙运转枯荣剑种，那墨绿光晕与金芒交织，才勉强将那冰寒之意化解、吸收。
而陆雪琪也感觉到，对方指劲中那股诡异的、既能消磨万物又能孕育生机的力量，让她那无往不利的玄冰剑气都感到了一丝滞涩与……忌惮？
一击之下，平分秋色！
台下众人看得心驰神摇，连呼吸都忘了。
两人没有任何停顿，身形晃动间，再次碰撞在一起！
陆雪琪剑指连点，一道道冰蓝剑罡如同狂风暴雨，从四面八方袭向张小凡，每一道都蕴含着冻结万物的恐怖寒意，将整个擂台都化作了冰封绝域！
张小凡将身法施展到极致，在密集的剑罡中穿梭，如同鬼魅。他不再轻易动用消耗巨大的寂灭枯荣剑指，而是以双拳迎敌，混沌灵力包裹拳头，或砸或挡，将那一道道冰蓝剑罡轰碎、震散！他的肉身经过剑基淬炼与剑尊剑气滋养，强悍无比，硬撼剑罡竟也不落下风！
一时间，擂台之上，灰影与白影交错，拳风与剑罡呼啸，冰屑与混沌灵光四溅，战况激烈到了极点！
两人从擂台中央战至边缘，又从边缘杀回中央，所过之处，地面或是冰封，或是被那诡异的力量侵蚀出坑洞。
转眼间，已是百招过去！
张小凡越战越心惊。陆雪琪的玄冰剑气不仅威力惊人，更是连绵不绝，仿佛永不枯竭！而且她对于剑气的掌控已臻化境，角度刁钻，变化莫测，让他防不胜防。若非他神识强大，肉身强横，灵力属性又恰好对其有所克制，恐怕早已落败。
陆雪琪心中同样波澜微起。这张小凡的难缠程度，远超她的预估。那诡异的混沌灵力，似乎对一切属性力量都有极强的抗性乃至“同化”能力，她的玄冰剑气竟难以对其造成有效伤害。而且对方的战斗意识与肉身强度，也完全不像一个初入筑基的修士。
“不能再拖下去了！”两人心中几乎同时闪过这个念头。
陆雪琪眼中冰蓝之色大盛，周身气息陡然攀升至巅峰！她终于第一次，伸出了那一直按在剑柄上的玉手，握住了天琊神剑的剑柄！
“铮——！”
清越的剑鸣响彻九霄！天琊神剑骤然出鞘！
剑身通体剔透，如同万载玄冰雕琢而成，散发着令天地都为之失色的极致寒意与凌厉剑意！剑光出现的刹那，整个擂台的温度骤然下降了数十度，连空气都仿佛要被冻结！
“玄冰……破虚！”
陆雪琪清叱一声，双手握剑，对着张小凡，缓缓斩下！
没有浩大的声势，只有一道纤细如发、却仿佛凝聚了世间所有寒冷的冰蓝细线，悄无声息地划过虚空，所过之处，空间都泛起了细微的涟漪，仿佛要被这一剑斩开！
这是陆雪琪目前所能施展的最强一剑！蕴含了她对玄冰剑道的全部理解！
面对这恐怖的一剑，张小凡瞳孔骤缩，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死亡危机！他毫不怀疑，若是被这一剑斩中，即便以他的肉身强度，也绝对会被瞬间冰封、崩碎！
避无可避！
唯有硬接！
“喝！”
张小凡发出一声低吼，体内寂灭枯荣剑基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所有的混沌灵力，连同那缕剑尊本源剑气，以及枯荣真意、寂灭道韵，尽数灌注于右手指尖！
一道仅有半寸长短、却凝实到仿佛化为实质、通体呈现出一种混沌归墟般深邃色泽的指劲，骤然浮现！指劲核心，那点金芒璀璨到了极致，仿佛一颗微缩的太阳！
寂灭归墟指！这是他闭关时，结合诛仙阵图那丝杀戮终结之意，悟出的更强变化！
一指点出，迎向那冰蓝细线！
指剑再次相交！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没有声音，没有爆炸。
只有一种极致的“静”。
那冰蓝细线与混沌指劲接触的刹那，并未像之前那样相互湮灭，而是仿佛陷入了某种诡异的平衡。冰蓝细线试图冻结、撕裂指劲，而混沌指劲则疯狂地消磨、分解着冰蓝细线中蕴含的寒意与剑意！
两种截然不同、却又都代表着某种极致“道”的力量，在方寸之间，进行着最凶险、最本质的碰撞与交融！
张小凡与陆雪琪的身体同时剧烈一震，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他们的神识，在这极致力量的碰撞与交融下，竟不受控制地、再次产生了那种玄之又玄的“灵犀”感应！
这一次，不再是之前那般浅尝辄止的触碰，而是如同洪水决堤般，轰然撞入了对方的心神深处！
张小凡只觉自身仿佛坠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封雪原，天地间唯有永恒的寒冷与孤寂。他看到了一个瘦小的女孩，在冰雪中独自练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用无尽的寒冷冰封了内心所有的柔软，只余下对剑道的极致追求……那是陆雪琪的过去，她的道心，她那清冷外表下，不为人知的坚韧与……孤独。
陆雪琪则感觉自己仿佛闯入了一片混沌初开、万物生灭的奇异世界。她看到了一个山村少年，背负着废材之名，在嘲笑与鄙夷中挣扎求生，于绝境中一次次抓住微光，凭借着惊人的意志与难以言说的机缘，硬生生斩出了一条逆天之路……她感受到了他那份不甘命运的执念，背负秘密的沉重，以及……对力量、对守护的渴望。
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轨迹，两种同样坚定纯粹的道心，在这生死交锋的刹那，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对方面前。
没有言语，没有评判。
只有一种深层次的、灵魂层面的理解与……共鸣。
原来，你是这样的……
原来，你也是如此……
那冰封的心湖，似乎被投入了一颗温暖的石子，漾开了一圈细微却无法忽视的涟漪。
那孤独前行的道路上，仿佛看到了一缕同样倔强、却能相互映照的微光。
在这奇妙的“灵犀”状态下，那僵持的冰蓝细线与混沌指劲，竟也开始发生某种不可思议的变化！极致的寒冷与那归墟般的寂灭，不再仅仅是相互对抗，反而开始尝试着……融合？
冰蓝细线中，多了一丝混沌的包容与生灭的韵律。
混沌指劲里，添了一缕冰寒的纯粹与凝固的意境。
两种力量并未减弱，反而在交融中，散发出一种更加恐怖、更加接近本源法则的波动！
轰！！！
平衡终于被打破！融合了两种极致道韵的力量轰然爆发，化作一道灰蓝交织、散发着毁灭与新生并存意境的恐怖光柱，冲天而起，狠狠撞在擂台的防护光幕之上！
嗡——！！！
那足以抵挡筑基后期修士全力一击的防护光幕，此刻竟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剧烈震颤，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溃！
恐怖的能量风暴席卷整个升仙台，逼得台下弟子连连后退，脸色骇然！
光芒渐渐散去。
擂台之上，一片狼藉。
张小凡与陆雪琪相隔数丈站立，皆是脸色苍白，气息紊乱，嘴角都溢出了一缕鲜血。
方才那一下碰撞，已超出了他们目前的掌控极限，两人都受了不轻的内伤。
天琊神剑已然归鞘，陆雪琪看着张小凡，清冷的眸中，那冰封的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彻底碎裂了，流淌出一种复杂难明的光芒。
张小凡也看着她，心中同样波澜起伏。方才那神识交融的瞬间，让他看到了这位冰山师姐内心最深处的孤独与纯粹，那是一种截然不同于苏茹温柔的美好，带着刺骨的寒冷，却也带着动人心魄的晶莹。
两人就这样静静对视着，谁也没有再出手。
全场寂静无声，所有人都被刚才那超越理解的一击以及此刻两人之间那诡异的气氛所震慑。
裁判长老张了张嘴，似乎想宣布平局，却又不知该如何判定。
就在这时，陆雪琪缓缓抬起手，拭去嘴角的血迹，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沙哑，响彻在寂静的广场：
“我，认输。”
说罢，她不再看张小凡，也不看任何人，转身，步履略显虚浮，却依旧挺直了脊背，一步步走下了擂台，那素白的背影，在漫天尚未完全消散的冰晶与混沌光点中，显得愈发清绝，也愈发……孤寂。
张小凡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怔怔出神，心中莫名一痛。
裁判长老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宣布：
“决赛，张小凡，胜！为本届宗门大比，头名！”
声音落下，升仙台周围陷入了短暂的死寂，随即，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震天欢呼！
头名！张小凡！一个杂役出身的弟子，创造了青岚宗前所未有的奇迹！
苏茹激动地冲上擂台，不顾众人目光，紧紧抱住了张小凡，喜极而泣。
高台之上，掌声雷动，诸位长老神色复杂，有赞赏，有惊叹，也有如周长老那般，毫不掩饰的阴沉与杀机。
张小凡站在欢呼的海洋中，感受着苏茹温暖的怀抱，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那道渐行渐远的素白背影。
冰与火的交锋，最终以这样一种方式落幕。
而两颗原本平行的心，却在最激烈的碰撞中，留下了一道无法磨灭的刻痕。
这情劫，似乎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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