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会计忽然松了手,往后退了一步,低声说:“沈婶,行。那账我认。您要真觉得亏,我能补。”
沈若棠轻轻一笑,“钱能补的,不算理。
我不要你的钱。你只要记着,下回再敢拿别人当挡箭牌,这雨可淋不干净。”
说完,她转身,提伞离开。
赵茹安赶紧跟上,一边跑一边喊:“妈,您鞋都湿了。”
沈若棠没回头,只说:“湿没事。人要是怕湿,就别下雨天出门。”
她走到街角,停了。那本账簿已经被水冲得七零八落,纸页顺流漂走,墨色一点点散成灰。
赵茹安忍不住回头,看着那水面,声音发颤:“妈,这样行吗?他会不会报复您?”
沈若棠擦了擦额角的雨,眼神冷静,“账都烂了,他拿啥报?
有理的人,怕脏账干嘛。”
她抬头看了眼天。雨还没停,但光亮了一点。
“走,回家。火灭了得重新烧。”
赵茹安“嗯”了一声,跟在后头。
雨声越来越小。
她们刚转进巷口,远远就看见自家门口站着个人影——
个头高,穿着深色外套,背对着雨,像是在等人。
赵茹安愣住:“妈,那是谁?”
沈若棠的脚步也顿了顿,眯起眼。
那人听见脚步,慢慢回头。
一张陌生的脸,却带着熟悉的神气。
他叫了一声:“沈婶,还记得我吗?”
沈若棠眉梢一沉。她当然记得——那是她小儿子宋之垣的老同学,五年前,欠了她三百块没还的人。
而现在,他笑得那么自然,像那笔账从未存在过。
那男人笑着往前走,脚下全是水。沈若棠站在门口没让,雨点顺着屋檐往下砸,溅到两人之间的泥地上。
“沈婶,好久不见。”
“嗯,好久。”她语气平稳,看不出喜怒。
赵茹安小声问:“妈,他谁啊?”
“宋之垣的朋友。”沈若棠目光一直没离开那男人,“五年前欠我三百,跑得比风快。”
那男人笑容有一瞬的僵硬,随即恢复得很快:“哎呀,那时候年轻不懂事。这不是回来了嘛。沈婶,我真不是故意赖您钱。那笔钱我一直记着,今儿特地来还。”
“你这记性挺挑日子,雨天跑账来了。”
“正好顺路。”
沈若棠抿了抿嘴,“三百五年前,值不值钱我不管。你要真记着,利息怎么算?”
男人有点局促,“沈婶,您这话太见外,那点钱我这回加点心意。”
他从怀里掏出个鼓鼓的钱包,抽出几张崭新的票子。
“这五百,您拿着。当年那事,是我对不住。”
赵茹安下意识就想去接,被沈若棠一把按住。
“钱先别拿。欠的是钱,脏的是理。
你当年跑的时候,连句‘借’都没留。
你现在拿钱,是想结账,还是想买脸?”
男人挤笑,“沈婶,真没别的意思。那时候家里穷,我实在没辙。”
“穷是事,赖是理。
我那会儿也穷,豆腐一块一块卖。
你要真说没辙,那我该去偷?”
男人的笑彻底挂不住,嘴角一抽,半天才憋出句:“沈婶,我这不是来赔罪吗?您何必——”
沈若棠冷声截断他,“赔罪要看心,不看钱。你要真觉得亏,就在我这院子里把当年那事讲一遍。
讲清楚你怎么借的,怎么跑的。说完这几句,钱我一分不收。”
男人愣住,脸色一下垮下来。
“沈婶,这大庭广众的……”
“雨天没众。你要真想干净,就趁现在。”
赵茹安站在一边,手指都绞紧了。男人的脸涨红又发白,最后低头,声音发抖:“那年我确实借了三百块,家里要添机器。
我想着生意做大了再还。
结果赔了个干净,越没脸越不敢来。”
沈若棠语气平淡:“那你现在敢来了?”
“有人让我来的。”
“谁?”
“宋之垣。”
空气一顿。赵茹安的手一紧,沈若棠的眼神瞬间变冷。
“我那儿子叫你来的?”
“是。他说您这几年一个人不容易,让我帮着看看,能不能……帮他也说个好话。”
沈若棠盯着他,声音低下去:“好话?
他躲着我五年,不写信,不回家。
现在让个欠账的跑来替他讨‘好话’?”
男人支支吾吾,“沈婶,您别气,他也是怕您生气。”
“他怕我?他怕我不借。
你告诉他——我这钱已经还完了。
欠我的理,他这辈子也别想结。”
沈若棠转身进屋,把门一把关上,铁锁“咔”的一声,像钉进木头。
门外男人还在敲,“沈婶,我这钱——”
“留着。你要是真记得我恩,就别替他跑腿。”
门后头一片寂静。
赵茹安望着那扇门,声音轻得像怕打扰,“妈,他真的是宋之垣叫来的?”
“是又怎样?
跑腿的比主人先来,说明主人没胆。”
沈若棠走到灶边,火早熄了。她重新添柴,火光一闪,照亮她的侧脸。
赵茹安不敢再问。
外头雨越下越大。那男人的脚步声渐远,泥水溅起一串浅浅的波纹。
火烧旺了,柴在噼啪作响。
沈若棠盯着那火,目光冷静,语气轻,却像刀刃划过木头:“
老账不怕久,就怕烂。
有的人以为钱能补理——
我偏要让他知道,理烂了,拿命都不够还。”
火光一闪,她猛地起身。
赵茹安被吓了一跳,“妈,您去哪?”
“去村口。”
“干嘛?”
“去问问,我那个儿子,哪来的脸让人替他说话。”
夜里风大,雨打得树枝“啪啪”响。沈若棠一把推开院门,风灌进来,衣角被掀起,打在她腿上。
赵茹安追出来,喊:“妈,天黑成这样,您真去?”
“他敢派人来,我就敢走回去。”
沈若棠拽紧雨衣,头也不回。
她的脚步很稳,一步不偏,像踩着理往前走。
沿着石板街一直往东,拐到村口的时候,雨小了。那边几盏路灯在风里晃,灯光一阵亮、一阵暗。
老供销社的后墙那边,站着两个男人,靠在檐下避雨,其中一个正是宋之垣。
他穿得体面,西装的领口被雨打得塌塌的,嘴上叼着烟,看见沈若棠,神色一顿。
“妈……”
沈若棠没理他,直接走过去,一把把烟夺下丢进水坑。
“你这嘴是抽出来的胆子?”
宋之垣挤出笑,“我正打算回去看您。”
“回去?你是打算让人替你垫话?”
他被噎得哑了一下,半晌才道:“那是误会。我只是让他先跟您说说,我怕您一生气,又不见我。”
“你倒会算。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八零老太重生断亲,白眼狼傻眼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