煜亲王府,不,如今该叫煜郡王府了。
自那日宫中的申饬旨意下来后,整个王府便被一片沉重的阴云笼罩,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兰煜雪整日忙碌,面色沉郁,不知在筹划些什么。而被禁足的兰策,更是再未踏出金玉苑半步,仿佛真的在闭门思过。
按察司副使卓明的调查卓有成效,半月之后,弹劾的浪潮非但没有平息,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结党营私的帽子虽然没能坐实,但以权谋私、纵容亲属的罪名却被有心人坐实了几分。加之兰策往日顽劣不堪、仗势欺人、不学无术、有负圣恩的种种劣迹被大肆渲染,曾经的煜亲王府瞬间成了众矢之的,墙倒众人推。
皇上震怒,下旨申饬,削去兰煜雪亲王爵位,降为郡王,罚俸一年,并再次严令其对世子兰策严加管教,若再有不端,定不轻饶。
出了宫门,兰煜雪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无人处,才缓缓吐出一口带着铁锈味的浊气。自他知道王寅背后是三皇子在操纵,便早已料到会有此一劫。兰策的罪状,不过是对方用来攻击王府的一个最好用的借口罢了。
转眼冬雪消融,春意渐显。可煜郡王府上下却感受不到丝毫暖意,依旧过得人心惶惶。府门外车马稀落,往日门庭若市的景象一去不返,所有递进来的拜帖、请柬,一律被客气却坚定地拒之门外,王府低调得近乎沉寂。
很快,京城里又有传言流出,说兰煜雪在狠狠责罚了世子兰策之后,自己也郁结于心,大病了一场,连早朝都告假不上了,一直在府中静养。
期间,皇上也曾派了心腹太医前来探望。太医回宫禀报,所见到的煜郡王确实脸色苍白,气息虚弱,似是真的大病未愈。
皇上听完禀报,沉默片刻,扫了一眼垂首躬立的太医,状似无意地问,“郡王病了,那兰策呢?也在养着他那伤?”
太医头皮一麻,不敢隐瞒,低声道:“…回皇上,世子…确实也在苑中静养。”
“下去吧。”皇上挥退了太医。
待殿内无人,皇上的脸色瞬间黑沉了几分。装病?这是对朕的处罚心生不满,以此来表示抗议吗?一次责罚,就敢给朕摆出这般姿态?
难不成真病了?要不要亲自去看看?
正当他心中揣测时,太监进来禀报,六王爷求见。
老六?他来做什么?
皇上收敛了神色,淡淡道,“叫他进来。”
六王爷依旧是那副闲散模样,挂着浅淡的笑容行了礼,“臣弟参见皇兄。”
“平身吧。”皇上都没看他,低头继续看奏折,“何事?”
六王爷笑眯眯地道,“皇兄,前些日子臣弟提过的,发兵蓬莱岛,以扬我国威、开拓疆土之事,不知皇兄考虑得如何了?”
皇上睨了他一眼,语气听不出喜怒,“老六,你到底是真看上了那座孤岛,还是,听到了岛上有什么‘长生不老药’之类的传说?”
他对自己这个弟弟的德性一清二楚,沉迷修行炼丹,突然说什么扩大国土、彰显国威,全是幌子。不过,“蓬莱岛”这三个字,确实也勾起了他一丝兴趣。那片海外之地,若真能纳入版图……
六王爷笑容不变,“皇兄明鉴,臣弟确实对海外仙山颇有向往。臣弟自知这么多年混账了些,这也是突然悔悟,想帮皇兄排忧解难。若能为国开疆,亦是美事一桩。”
皇上沉吟片刻,终是点了点头,“准了。具体事宜,你与兵部、户部商议着办吧。”
“谢皇兄恩准!”六王爷眼中闪过一丝得意,随即又道,“皇兄,既然要攻打蓬莱岛,总需得力之人协助。臣弟觉得,策儿那孩子就不错,不如,让他来帮帮臣弟?也好将功补过,省的整日在京城晃悠,无所事事的好。”
“嗯?”皇上眉头一皱,锐利的目光看向他,“你们什么时候这般熟络了?”
“嘿,”六王爷打了个哈哈,“熟络?皇兄你还不了解他,没打我都算不错了。不过是臣弟单方面觉得他是个可造之材。这孩子,机灵,胆大,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出来历练历练了。”
“朕警告你,”皇上声音沉了下来,“别打他的主意。就算他再不懂事,也是朕看着长大的孩子。”
六王爷却似浑不在意,慢悠悠道,“皇兄多虑了。臣弟能打他什么主意?再说了,兰煜雪如今不是已经有了亲生的儿子兰灏了吗?兰策这个养了十八年的假世子,如今怎么样,他兰煜雪应该也不会太在意了吧?”
皇上目光沉沉地盯着他,仿佛要看到他心里去,“老六,之前弹劾煜王府的事,里面你没少出力吧?”
六王爷脸上立刻摆出一副被冤枉的委屈表情,人畜无害地笑道,“皇兄这可冤枉死臣弟了!臣弟最是安分守己,您知道的。臣弟只是,有点心疼策儿那孩子。好好一个金尊玉贵的世子,养到这么大,突然发现自己不是亲生的,爹不疼,娘不在,还被千夫所指,啧,怪可怜的。”
“闭嘴!”皇上猛地拍了下御案,声音带着怒意。兰策毕竟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多多少少都有感情在。
兰煜雪也曾私下透露过,该给兰灏的殊荣绝不会少,但爵位日后依旧是兰策的,只是需要暂时平息风波。这孩子名声有损,也非他所愿见。
六王爷无所谓地抿了抿唇,从善如流,“是是是,臣弟失言,臣弟闭嘴。皇兄若无其他吩咐,臣弟就先告退了。”
看着六王爷退出的背影,皇上的眼神幽深难测。这个六弟,心思诡谲,他突然对兰策示好,又在这个节骨眼上提起攻打蓬莱岛,这潭水,是越来越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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