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那一刻仿佛凝固。
通风管道内，陈默屏住呼吸，全身肌肉僵硬如铁，连伤口那持续不断的剧痛似乎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冰冷的注视所冻结。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西装男那道穿透栅格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扫描着他所在的黑暗角落。
他会被发现吗？下一秒，子弹是否会穿透薄薄的栅格，将他钉死在这肮脏的管道里？
下方，西装男的目光在通风口停留了足足三秒。那三秒，漫长得如同三个世纪。陈默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冲撞耳膜的声音，咚咚，咚咚，像死亡的倒计时。
然而，预想中的枪声并未响起。
西装男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其细微、难以察觉的弧度，那并非发现猎物的喜悦，更像是一种……了然于胸的嘲弄。随即，他若无其事地低下头，对那名武装人员继续吩咐道：“按原计划进行。保持警戒，尤其是对‘非标准入口’的监控。”
“是！”武装人员应声，并未察觉任何异常。
陈默紧绷的神经稍稍一松，但巨大的疑惑瞬间涌上心头。他看到了！他肯定察觉到什么了！为什么没有动作？是认为躲在通风管道里的老鼠不足为惧？还是……别有企图？
他不敢再多待一秒，趁着下面两人注意力转移，用尽此刻能调动的全部力气，悄无声息地向管道深处退去，远离那个致命的出风口。
管道内部四通八达，如同一个黑暗的迷宫。他必须尽快离开主干道，找到一个可以暂时藏身、又能观察下方情况的位置。
与此同时，在b-7仓库另一侧，一个被大量废弃油桶遮挡的、极其隐蔽的排水渠出口处，一块沉重的铸铁格栅被从内部缓缓顶开一条缝隙。
霞姐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缝隙中滑出，悄无声息地落在潮湿的地面上。她动作敏捷，眼神锐利，与之前在“观澜”旧址外的凝重判若两人。她身上已经换了一套更方便行动的深色紧身衣物，背后是一个小巧的战术背包。
她并没有听从“方舟”的规则，也没有完全将希望寄托在陈默身上。那条发给陈默的加密信息，正是出自她手。在陈默如同飞蛾扑火般冲向正门时，她早已通过之前搜集的这座仓库的原始结构图，找到了这条被遗忘的、直通仓库内部老旧排水系统的路径。
她的目标很明确——利用陈默吸引绝大部分注意力，自己则潜入内部，寻找两样东西：确认阿鬼下落的线索，以及她心心念念的“加密器”。
她贴着冰冷的墙壁，如同融入阴影，快速而谨慎地移动。耳朵上戴着一个微型接收器，里面传来她手下团队从外部监控点传来的零星信息。
“目标A（陈默）已从正门通风管道潜入，内部守卫力量正向该区域移动。”
“仓库东南侧有备用发电机启动的噪音，怀疑有独立供电区域。”
“未发现‘老刀’或‘老爷子’直属人员的明显标识车辆，但捕捉到加密通讯信号，源点位于仓库中心偏西区域。”
一条条信息在她脑海中汇聚，勾勒出仓库内部的大致态势。陈默果然成了搅动浑水的鱼饵，大部分武装力量都被他吸引了过去。这为她创造了机会。
她的目标，是那个可能有独立供电的区域。重要的东西，往往需要稳定的环境。
绕过几个堆满杂物的转角，避开了两拨匆匆赶往正门方向的巡逻守卫，霞姐接近了仓库中心偏西的位置。这里原本可能是一个大型车间，如今被简易的隔板分割出了几个区域。
她在一扇虚掩的、看起来像是临时办公室的铁皮门外停下。里面传来轻微的电流声和仪器运行的嗡鸣。就是这里。
她深吸一口气，拔出腰间一把加装了消音器的手枪，侧身轻轻推开门。
门内空间不大，摆放着几张桌子，上面杂乱地堆放着一些电子设备和监控屏幕。但最引人注目的，是房间中央那个约一人高、闪烁着绿色指示灯的黑色金属柜子——一个便携式的环境控制保险柜。它正连接着墙角的备用发电机线路。
“加密器……”霞姐眼中闪过一丝炽热。她几乎可以肯定，这东西就在柜子里。
然而，就在她的目光被保险柜吸引的刹那——
“咔哒。”
一声轻响，来自她身后。
霞姐身体瞬间僵住，持枪的手稳稳指向声音来源，同时身体迅速半转。
房间角落，一个原本被阴影笼罩的、靠在椅子上的身影，缓缓站了起来。他手里没有拿枪，只是随意地拍打着西装袖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是那个西装男（老刀）！
他脸上带着一丝淡漠的笑意，看着如临大敌的霞姐，语气平和得像是在和老朋友打招呼：
“我猜，你就是那只喜欢走下水道的老鼠。”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霞姐手中的枪和那个保险柜，“为了这个‘加密器’，还真是煞费苦心。甚至不惜，牺牲掉你那不太听话的同伴？”
霞姐的心沉到了谷底。这是一个陷阱！从一开始就是！陈默是诱饵，而她，才是真正被盯上的目标！对方早就预料到她会另辟蹊径潜入这里！
“他在哪里？”霞姐声音冰冷，枪口纹丝不动地指着老刀。
“谁？那个叫陈默的复仇者？”老刀轻笑一声，“他正在他自己的舞台上，为我们上演最后一幕悲壮的戏剧。或许还没死，不过……快了。”
他向前走了一步，无视那致命的枪口，目光如同手术刀般剖析着霞姐：“我很好奇，霞女士。你处心积虑，甚至利用陈默和阿鬼，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个‘加密器’里，究竟藏着什么，比你那几个同伴的命还重要？”
霞姐眼神剧烈闪烁，握枪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她知道，自己陷入了极大的危险。老刀敢如此有恃无恐，周围必然早已布下天罗地网。
而此刻，在通风管道中艰难爬行的陈默，刚刚找到一个可以窥视下方较大空间的栅格。他趴伏下来，透过缝隙，恰好看到了下方那个临时指挥点。他看到那名武装人员正在接听通讯，脸色微变。
“刀爷，西区备用电源室有闯入者！是那个女人！她触发了警报！”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跳！霞姐！她果然来了！而且被发现了！
他看不到老刀，但能听到那个冰冷的声音透过管道隐约传来，带着一丝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
“很好。收网。”
命令下达，整个仓库内部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肃杀。原本追逐陈默的一部分火力，似乎开始转向西区。
陈默趴在冰冷的管道里，前有未知的危险，后有追兵，而唯一的盟友霞姐也已暴露，陷入重围。
他就像被困在蛛网中央的虫子，眼睁睁看着更多的丝线缠绕过来，越收越紧，窒息的感觉扑面而来。
黄雀在后，而他和霞姐，都成了那只无法挣脱的螳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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