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主见几人衣饰华贵,笑得见牙不见眼: 好眼力!这可是湖州辑里丝织的,只要二两银子。
岳山刚要付钱,却被林黛玉按住了手腕。
“什么辑里丝,你糊弄谁呢?辑丝乃之物,细润光洁,你这不过是寻常丝线所织,只是做工尚可。十文,不卖我便走了!”
林黛玉说罢,抬手指向前方,作势欲离。
原以为这男子不识货,碍于情面总会掏钱,谁知怀中这小丫头才是行家。
摊主讪讪一笑,“成,成,我卖便是。姑娘好生伶牙俐齿,老夫自愧不如,十文权当赔礼了。”
与紫鹃、雪雁各挑了一件,岳山放下林黛玉,略带诧异道:“林妹妹竟对针线如此熟悉。”
他本以为林黛玉是养尊处优的侯门千金,理应不谙女红,加之她自幼体弱,林家更不该让她操持这些。
林黛玉怔了怔,才勉强笑道:“略知一二,从前母亲在家中教过一些。”
她生于姑苏,长于扬州,对南地丝织有所了解倒也寻常,岳山便未深究,继续陪三人在街市闲逛。
林黛玉将香囊收入外褂口袋,轻轻按了按心口,长舒一口气。
于她而言,说谎实非易事,此刻脸颊已隐隐发烫。
她下意识伸手去拽岳山的衣角,却误握住他的手指,正欲松开,前方忽有车队经过,将四人挤向一旁。
“抓紧些,人多。”
“嗯。”
林黛玉攥紧岳山的食指,二人并肩穿行于夜市,东瞧西看,又添置了不少小物件。
只是遇到高过自己的摊位时,她总克制着不再抬头张望。
孩童兴致来得快去得也快,未走完整条街,姑娘们便嚷着累了。
岳山唤来车夫,四人登车离城。
午间的龙舟赛她们兴致寥寥,而夜间的河畔烟花,才是她们期盼的重头戏。
三女在内间歇息小憩,岳山坐在外厢与车夫同驭。
环顾四周,岳山随口问道:“怎的这时辰还有许多人往城里赶?”
车夫扬鞭笑道:“晌午赛完龙舟,高门大户都撤了彩台,遣人送回物件。寻常百姓家无仆役,自然得回去生火做饭。烟火嘛,在自家院里瞧瞧便是,哪比得上客官的家底。”
“龙舟赛可精彩?”
车夫朗声道:“那可不!咱们看个热闹,忠亲王府与缮国公府才叫较真。最后抢旗定胜负时,两船人险些抡桨打起来。”
“听闻两家重金豢养了一批壮汉,专为争这脸面。个个虎背熊腰,划桨如飞,别家连影都追不上。若康王府、秦王府也肯下场与民同乐,在通惠河上一较高下就好喽——谁赢谁坐龙庭,岂不痛快?哈哈哈!”
岳山亦随之轻笑。
若夺嫡真能这般定乾坤,倒省了劳民伤财。
“四王八公的领头人向来是京中双公并立的贾家,怎么这回缮国公府反倒抢了风头?荣宁两府可曾下场比试?”
“咦?客官这一说倒提醒了老朽。往年贾家总能拔得头筹,今年竟未见踪影,难怪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
河滩上,
岳山寻了处僻静处,铺开软垫,摆上食盒。盒中尽是姑娘们亲手捏的蜜饯果子,并沿街采买的各色点心。
微风拂过,倒叫他想起前世郊游的光景。
姑娘们围坐过来,拣着合意的零嘴说笑。林黛玉独坐水畔,任河风撩起碎发,又随手挽至耳后。她抱膝闭目,深深吸着带着水汽的风。
自幼多病,她何曾这般自在游玩过?胸腔里雀跃翻涌,面上却愈发沉静。诗里读过的万水千山,终因未曾亲见而难共鸣。原以为此生注定困于深闺,偏生岳山携春光破门而入。
此刻她专注聆听着风声、水声、人声,眉眼渐渐舒展。
“不用些点心?”岳山的声音突然响起。
林黛玉睁眼时,正见他指向埋头大嚼的雪雁——那丫头噎得直捶胸口,紫鹃忙递水拍背。
“我不饿,由她去吧。”林黛玉抿嘴一笑。
岳山点头:“也好,回府用些热食更妥帖。”这年头虽无地沟油,可外头的吃食到底怕伤了她那娇弱的脾胃。
“那来放这个。”
他变戏法似的托出一盏荷花灯。粉瓣青托,未燃的烛芯静静卧在 。端午放灯原是悼亡,通惠河南流,恰合她寄情故土之意。
林黛玉眸子倏亮,轻快跃起接过花灯,衣袂翻飞如蝶。
“全凭岳大哥安排!”
二人临水蹲下。岳山吹燃火折,她接过时指尖微颤。烛芯亮起的刹那,层层花瓣次第舒展,竟似真荷初绽。灯影顺流渐远,林黛玉凝望的目光仿佛要溯回江南。
忽有两行清泪跌入河中。
“娘亲,女儿如今一切安好,您在天之灵可还安好?父亲终日操劳,还望娘亲保佑父亲身体康健……”
林黛玉拭去眼角的泪珠,略带歉意地望向岳山,“我知晓落泪伤身,只是此刻实在难以自抑。”
岳山明白她的心思,蹲下身轻抚她的发丝,与她一同望向南方,“无妨,今日破例允你。不过回去记得多用些膳食,补补身子。”
“咦,这不是岳将军吗?”
岳山刚搀扶林黛玉坐回软毯,便见一个红衣短发的少女蹦跳着凑近,那鲜艳的裙裳格外醒目。
“你是何人?”
雪雁警觉地挡在前头,出声询问。
岳山轻拉雪雁衣袖示意她退下,对那少女道:“今日怎的未着男装?”
史湘云吐了吐舌头,赧然道:“果然瞒不过岳将军。”
忽又想起什么,气鼓鼓地挥拳,“既认出我是女儿家,将军还将我摔出去?害我趴着养了好几日!”
岳山未作回应。
史湘云探头瞧见岳山身后正打量自己的纤弱少女。
“你定是林黛玉吧?扬州来的表姑家姑娘。果然生得灵秀,难怪让那呆子神魂颠倒。”
林黛玉迎着她的目光,淡然道:“阁下是?”
史湘云笑道:“既唤你母亲表姑,我们自是表亲。我乃保龄侯府史湘云。”
见林黛玉眼眶微红,史湘云又道:“你该多笑笑才美。我比你更惨呢,父母俱亡,若像你这般,岂非要哭干眼泪?”
林黛玉听罢,觉她虽言辞直率却无恶意,倒是个率真性子。
念她孤苦无依,扮作男儿在外厮混,不由心生怜惜,“是我不及你通透。”
从怀中取出新购的玉扣递去,“上回未曾相见,此物赠你,愿平安顺遂。”
这突如其来的赠礼令史湘云手足无措。
她摸着怀里的金麒麟——亡母遗物无法转赠,支吾道:“我…我没备回礼……”
林黛玉轻轻摇头,“不必。”执起她的手将玉扣放入。
这般体贴反叫史湘云局促起来,“上回…是我们不对。岳将军已重罚爱哥哥,他躺足一月才能起身呢!”
远处忽传来呼唤:“云丫头,该回了!”
史湘云回首望去,见是贾宝玉,欢喜地招手道:“爱哥哥快来,林姐姐在这儿呢。”
宝玉早已瞧见岳山一行人。他摸了摸仍隐隐作痛的屁股,踌躇片刻,终究收回了脚步。
“快回府了,你待会儿要独自走回去吗?”
贾宝玉竟未上前寻林黛玉,莫说史湘云诧异,连岳山也颇感意外。
贾宝玉岂是挨顿打便长记性之人?想那书中,他因琪官与金钏之事遭贾政痛打,卧床不起时仍不忘与玉钏调笑,更遑论吃胭脂的旧习。如今林黛玉近在眼前,他却一反常态。
史湘云失望地轻叹,收起手中玉扣,对林黛玉道:“姐姐,改日再来寻你玩,我先回去了。”
林黛玉微微颔首:“去吧。”
“岳将军,我走啦!”史湘云如一只欢快的小鹤,翩然远去。
岳山凝望着贾家车队,总觉得蹊跷。车夫分明说过贾家并无龙舟队伍,为何此刻却有满载货物的长列车马随贾宝玉入城?
更反常的是贾宝玉的举止,刻意与岳山保持距离,全无往日恣意张扬之态。
贾家一行径直穿过城门,无人下车受检。随后,车队分作两路,一西一北,岳山不由皱眉沉思。
“四王八公十二侯皆居西城,东华门往北……长青大道,宗室府邸,康王府?”
正疑虑间,倪二匆匆赶来,低声道:“岳将军,康王府今日异常。平日出府采买的车马分两批,今日却只见一批,且那批车至今未归。”
“你是说,康王府少了一批车,趁夜色离府?”
倪二抹汗道:“正是!我们的人日夜盯着,唯有宵禁后无法监视。若未察觉,必是趁夜行事。”
岳山猛然想起那支诡异的贾家车队,瞳孔骤缩:“不对!还有另一种可能!”
“什么?”倪二愕然。
岳山急道:“速备马匹,随我入城!”
转身时,却见三个姑娘正望着他。岳山脚步一顿。
林黛玉见他眉头紧锁,轻声问道:“有公务?”
岳山默然点头。
林黛玉浅浅一笑,眸中莹然:“其实,我并非一定要看烟花。方才那盏花灯,已让我很欢喜。幼时爹爹常因公务错过佳节,有一回连娘亲的寿辰也未赶上。娘亲备了一桌菜,却空等整晚,气得数月不理他。”
“闺阁女子虽不解外事,但我明白岳大哥所行要紧。让车夫送我们回去吧,我会好好用膳的。”
岳山心头微涩,却不得不尽快查探。
“林妹妹,实在对不住,我……”
林黛玉轻摇螓首,“岳大哥已待我极好。”
岳山转向倪二吩咐:“安排人手,护送她们回府。”
倪二连忙抱拳:“将军放心,拙荆与小女都在此处,定会照料周全。属下以项上人头作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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