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卷着火油燃烧的气味扑向石台，艾琳的指尖搭在下一支甲字箭的羽尾上。她没有回头，但能听见身后箭筒被推上前来的摩擦声。老匠人喘着粗气，把最后一排箭杆卡进发射位，手指因用力而发白。
敌方阵型在村口主道前重新聚拢。烟雾尚未散尽，几具倒伏的身影从火线边缘爬起，踉跄向前。一名持盾海盗已踏过滚木残骸，皮靴踩碎焦黑的草茎。他高举铁皮圆盾护住头脸，身后三人紧随其后，刀锋在晨光中划出弧线。
艾琳拉弓至满月。
箭矢离弦，直取持盾者右膝外侧。那人闷哼一声跪倒，盾牌倾斜，露出半边胸膛。第二箭接踵而至，穿透肋下缝隙。他仰面栽倒时，身后两人已扑入陷坑范围。枯枝断裂声响起，尖竹桩刺穿小腿，惨叫戛然而止。
西坡方向传来短促哨音回应。疤脸汉子挥臂下令，五名弓手改用低角度齐射，箭雨覆盖主道入口。泥土翻溅，冲势暂缓。
但更多人影正从第二艘船登陆。他们不再沿主道推进，而是分散攀爬土坎，试图绕开陷阱带。左侧灌木丛晃动加剧，三名海盗已逼近赵姓青年防守的弓位通道。
“堵左！”艾琳喊出指令。
赵姓青年转身疾奔，长矛横扫而出，逼退一名正欲跃下的海盗。对方挥刀格挡，金属相撞迸出火星。另两人趁机跃下，一人扑向弓位，另一人直冲物资台方向。
李三抓起火绒包往西坡补给点挪动。旧伤使他步伐拖沓，膝盖几次打弯。他咬牙撑住台沿，将包裹塞进递来的手中——一名轻伤员已按艾琳先前安排就位，接过火绒包后立即返身奔向前线。
老匠人盯着空了一半的箭筒，喉咙干涩。他知道这波攻势不会停歇。他伸手摸向背后备用箱，却发现编号丙三的箭筒尚未送达。视线扫过战场，他看见两名青壮正抬着箱子穿越火线边缘，却被浓烟遮蔽了路径。
“换人！”艾琳吹出两短一长哨音。
两名待命村民立刻脱离预备队，抄近道迎向那对搬运者。交接完成，新箭筒以更快的速度抵达调度台。老匠人迅速拆封，将箭支插入发射槽。他的手开始颤抖，但仍坚持校准每一支羽片的角度。
主道上，火油燃烧渐弱。灰烬飘落如雪，掩盖了未熄的余烬。三名海盗借着烟幕掩护，已冲至距石台不足二十步。其中一人肩扛破帆，腰间挂着双刃短斧。
艾琳取箭、搭弦、引弓，动作连贯如织布机上的梭子。第一箭射穿斧手脚踝，使其跌撞入地。第二箭瞄准持帆者咽喉，却因对方突然低头而偏移，钉入其左肩胛骨下方。那人踉跄一步，仍向前猛扑。
“点引线！”艾琳厉声。
疤脸汉子早有准备。他蹲伏于掩体后，火镰击打燧石，火花落入预埋的导火沟槽。刹那间，主道下方铁罐接连引爆。泥土与烈焰喷涌而起，将最前方三人掀翻在地。冲击波震得石台边缘碎石滚落，艾琳单膝微屈稳住身形。
爆炸撕开了短暂的寂静。
紧接着，呐喊声从四面八方涌来。村民们看到海盗被掀翻，士气骤振。赵姓青年挺矛跃出，直刺倒地者的腹部。鲜血喷洒在他胸前，他未作停留，立即回防弓位通道。
一名海盗突破右侧防线，挥刀砍向一名弓手。那弓手慌乱中松弦，箭矢歪斜射出。疤脸汉子怒吼一声，抄起身边铁铲掷出，正中对方颈侧。那人捂喉跪地，刀脱手坠落。
艾琳的目光扫过战场，发现西坡弓手拉弓频率明显下降。她立刻指派两名轻伤员专责传递箭筒，并以骨哨长短音组合区分补给优先级：一长两短为紧急，两长一短为常规。信号传开后，补给效率提升，箭雨再度密集落下。
主道中央，一名披甲海盗率五人组成楔形阵列，稳步推进。他们用盾牌遮顶，抵挡上方箭矢，脚下刻意避开明显陷阱区。显然已有经验者指挥。
艾琳凝神观察其行进路线。当队伍行至一处看似平坦的泥地时，她猛然吹响三连短哨。
这是预设的陷坑联动信号。
地面塌陷，三人陷落。坑底尖竹桩刺穿大腿，哀嚎声刺耳。剩余两人急退，却被后续同伴撞倒。艾琳抓住时机，连发两箭，分别射中领头者的肘关节与膝窝。那人盾牌脱手，跪倒在地。
村民士气大振。有人自发组织起反击小组，手持农具冲出掩体。一名老妇抡起捣衣杵砸向落单海盗，将其击晕在地。孩子们在高台上传递水囊，为守卫者补充饮水。
但敌方增援仍在持续靠岸。第三艘船已卸下二十人以上，正沿着浅滩向林道包抄。他们的目标明确——切断补给线，摧毁指挥中枢。
艾琳察觉到西侧压力陡增。她转头看向疤脸汉子所在位置，见其正指挥弓手调整射角，压制新登陆者。但她也注意到，火油布设点的引线已被部分烧毁，若再遭冲击，难以二次引爆。
“改用绊索阵。”她下令。
信号传出后，数名村民迅速拉动隐藏绳索，开启第二层机关。主道两侧枯枝堆突然倾倒，形成交错障碍。几名海盗强行穿越时触发暗索，头顶悬吊的石块轰然坠落，当场砸倒一人。
此时，赵姓青年防线再次告急。两名海盗突破土坎，直扑物资台。李三见状，抓起一根燃着的火把迎上前去。他腿伤严重，移动缓慢，但眼神坚定。火光映照下，他将火把狠狠甩向其中一人面部。那人惨叫后退，另一人挥刀劈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箭矢破空而至，贯穿其手腕。刀落地，艾琳已换上新箭，继续锁定下一个目标。
老匠人坐在调度台旁，额头渗出冷汗。他感到胸口发闷，呼吸艰难，但仍坚持清点耗尽的箭筒。每一次抬起手臂都像拖着铁块。他知道不能倒下，一旦补给中断，前线火力将瞬间崩溃。
一名轻伤员送来新的丙三号箭筒。老匠人接过，手指颤抖着打开封条。他检查每支箭的羽片是否完好，确认无误后才推入发射位。当他放下最后一个箭筒时，嘴角溢出一丝血迹，但他未声张，只是默默擦去，继续等待下一组回收。
战场中央，海盗的冲锋节奏已被彻底打乱。他们虽人数占优，但地形不利，陷阱密布，远程火力压制严密。每一次推进都付出惨重代价。尸体横陈于主道与土坎之间，鲜血浸入焦土。
艾琳站在石台前端，衣角被火星灼出小洞，发丝沾满灰烬。她的左手始终搭在箭袋边缘，右手握弓微颤，随时准备再次引弦。目光扫视硝烟弥漫的战场，计算着敌军剩余力量。
远处海面，第四艘船正缓缓靠岸。更多人影出现在船舷。脚步声如潮水般逼近。
她深吸一口气，骨哨再度含入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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