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的离去悄无声息。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只在密室留下了一道以静滞之力凝结的冰晶讯息,告知阿拉斯托尔自己的去向。凯恩城堡的层层防护,在他的规则之躯面前,仿佛形同虚设。他如同融入水流的一滴墨,悄然的消失在王都的视线之外,直奔那片吞噬了黑水精锐、阻退了月光林地的寂静森林。
再次踏入这片熟悉的土地,感受截然不同。
曾经需要小心规避的、那些能扰乱心智的低语和扭曲的空间感,此刻对他而言,如同清风拂过山岗,再也无法造成丝毫影响。森林中无处不在的“静滞”力场,不仅没有压制他,反而如同温顺的溪流,萦绕在他周围,主动与他体内的静滞核心共鸣、交融。
他步履从容,所过之处,连最细微的虫鸣都彻底消失,并非死寂,而是一种陷入深层“秩序”的安宁。枯萎的藤蔓在他靠近时自动让开道路,扭曲的怪树收敛了狰狞的枝桠。他仿佛不再是闯入者,而是这片寂静领域久违的归人。
越靠近“沉眠谷地”,那股源自森林深处的召唤就越发清晰、强烈。同时,他也感知到了那遍布空间的、强大的规则反击机制。它们如同无形的蛛网,敏感地监控着任何“不合时宜”的动态。
苏心念微动,并未收敛自身气息,反而将灵魂外围那些由静滞符文构成的网络微微展开。一股与他同源,但更加精纯、受控的“秩序”波动散发开来。
刹那间,他感觉到那些无形的规则“蛛网”轻轻震颤,仿佛在辨认,在确认。随后,那股足以瞬间抹杀序列6的恐怖压制力,如同潮水般从他身边退去,为他让开了一条无形的通路。
他畅通无阻地走进了连月影亲王都不得不退避的“沉眠谷地”。
谷地内部,景象更为奇异。光线在这里被扭曲,呈现出一种凝固的、如同水晶般的光泽。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但它们完全静止,亿万年来未曾移动分毫。这里没有声音,没有风,没有温度的变化,一切物理规则都趋向于最终的“静滞”。
在谷地的最中心,他看到了它。
那是一块约一人高的、不规则的多面晶体,通体呈现出一种深邃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银灰色。它静静地悬浮在离地尺许的空中,周身没有任何能量波动散发,却仿佛是宇宙间“静止”概念的具象化。仅仅是注视着它,苏就感觉自己的思维速度都在不由自主地放缓。
原初静滞之核碎片。
他体内的静滞核心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近乎欢欣雀跃的共鸣,灵魂深处的“寂”之传承也与之遥相呼应。
苏一步步走近,没有遭遇任何阻碍。他伸出右手,指尖缓缓触向那冰冷的晶体表面。
就在接触的刹那——
并非能量的冲击,而是海量的、纯粹到极致的“规则信息”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冲入他的意识!那是关于“静止”、“秩序”、“终结”、“归墟”的无数种理解和应用方式,是远超“寂”之传承的、更加古老本源的知识。
“呃啊——!”
即使是苏初步成型的规则之躯,在这股信息的冲击下也几乎瞬间崩溃。他的银灰色眼眸中数据流疯狂闪烁,灵魂仿佛要被这庞大的知识撑爆、同化,成为这永恒静寂的一部分。
他感觉自己正在被“溶解”,意识如同投入大海的盐粒,即将失去自我,与这块碎片融为一体,成为这死寂领域一个永恒的组成部分。
不!
强烈的求生欲和坚定不移的自我意志在灵魂深处咆哮。“寂灭之心”冥想法被催动到极致,他不再是被动接受,而是开始疯狂地、以自身意志为主导,去梳理、解析、吞噬这洪流般的规则信息!
这不是能量的对抗,而是意志与规则的较量,是自我概念与宇宙本源的碰撞。
他的身体表面,那些银色符文以前所未有的亮度闪耀起来,如同烧红的烙铁,对抗着来自碎片的同化力量。他的灵魂在剧痛中颤抖,却也在以惊人的速度成长、蜕变,对“静滞”规则的理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深化。
融合度在飙升!
百分之二十五!
百分之三十!
百分之三十五!
但代价是巨大的。他的规则之躯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痕,银灰色的血液从七窍中缓缓渗出,旋即被静滞之力冻结。他的意识在无边无际的规则海洋中沉浮,随时可能被彻底淹没。
就在他感觉即将到达极限,意识即将涣散的边缘——
那股来自碎片的、冰冷无情的规则洪流,突兀地出现了一丝微妙的转变。它不再仅仅是蛮横的灌输和同化,而是开始……与他那坚韧的、独特的自我意志进行某种程度的“交互”。
一个模糊的、非人的意念,直接在他濒临崩溃的意识中响起,不带任何情感,只有最纯粹的规则询问道:
“定义……汝之‘静滞’。”
这不是考验,而是认可前的最后确认。这块碎片,这古老规则的化身,在询问他苏,所追求的“静滞”,究竟是何物?是归于永恒的死寂,还是……别的什么?
苏凝聚起最后全部的心神与意志,将自己对规则的理解,将阿拉斯托尔的点拨,将自己一路走来的坚持与守护,化作一道无比坚定的意念,轰向那古老的存在:
“我之静滞,非万物终结,乃秩序之基,动荡之锚,是为……守护我所认可之‘动’!”
意念传出的瞬间,那恐怖的规则洪流骤然平息。
碎片不再试图同化他,那海量的规则信息如同温顺的绵羊,开始有序地融入他的灵魂,与他自身的理解相互印证、补完。他身体表面的裂痕在银光中迅速愈合,气息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攀升、稳固。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银灰色的眼眸深邃如宇宙星空,仿佛蕴藏着万古的寂静。他轻轻握拳,感受到体内奔涌的、如臂指使的磅礴力量,以及灵魂与那块原初碎片之间建立的、牢不可破的深层联系。
融合度,百分之四十五!
他并未直接突破序列6,但他能感觉到,序列6的壁垒在他面前已薄如蝉翼,随时可以踏破。更重要的是,他获得了这片“沉眠谷地”的部分权限,成为了这块原初碎片事实上的……代言人。
苏看向谷地之外,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林木。
“是时候,去会一会那些‘客人’了。”
他轻声自语,声音在绝对寂静的谷地中,却仿佛带着能定鼎规则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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