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向前一步,拉近了刚刚被池野拉开的距离,仰头看着他紧绷的俊脸,一字一句地反问:
“是下次见面,不再用那种要把我生吞活剥的眼神看着我?”
“还是不再像堵猎物一样,把我堵在各种角落?”
“或者……”
她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他依旧紧握的拳头和手臂上贲张的肌肉线条,语气带着天真又残忍的探究。
“池爷能保证,下次心情不好的时候,不会再把脾气发在我身上?不会再说那些……混账话?”
她每一个问题,都精准地戳在池野过往的行为上,像是一面镜子,将他最不堪、最蛮横的一面赤裸裸地照了出来。
池野的呼吸猛地一窒。
他看着乔眠近在咫尺的、带着审视和嘲弄的娇颜,看着她那双仿佛能洞悉他所有阴暗心思的狐狸眼。
他张了张嘴,想反驳,想说他不是那个意思,想说他只是……只是控制不住。
可那些解释,在她清澈又讽刺的目光下,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因为他知道,她说的……都是事实。
一股巨大的懊恼和烦躁再次涌上心头,让他恨不得时间倒流,把那些混账行为都抹去。
他死死地攥着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喉结艰难地滚动着,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承诺?他池野从不轻易承诺,尤其是这种……关乎收敛本性的事情。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
看着他这副哑口无言、备受煎熬的模样,乔眠眼底那抹讥诮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近乎怜悯的平静。
她知道,让一头习惯了掠夺和霸占的猛兽,瞬间学会温柔和尊重,无异于天方夜谭。
她本也没指望他真的能“改”。
她今天答应和他谈,不过是想彻底打破他那种理所当然的占有姿态,让他清楚她的底线在哪里。
现在看来,目的似乎达到了一部分。
她不再逼他,缓缓向后退开一步,重新拉开了两人之间礼貌而疏离的距离。
“看来池爷还没想好。”
她语气平淡,听不出失望,也听不出期待,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她整理了一下并并不凌乱的裙摆,姿态优雅从容,准备结束这场谈话。
“既然池爷还没想明白要怎么改,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她抬起眼眸,最后看了池野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我先走了,谢时泽还在等我。”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袅袅娜娜地朝着门口走去。
“乔眠!”
池野猛地出声,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被抛弃般的恐慌和急切。
乔眠的脚步在门前顿住,却没有回头。
池野看着她冷漠的背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他知道,如果今天就这样让她走了,他们之间那本就微乎其微的可能,恐怕就真的彻底断了。
他死死地盯着她的背影,脑海中一片混乱,所有的骄傲、暴戾、算计在这一刻都化为乌有,只剩下一个无比清晰的念头——
不能让她走。
他必须做点什么,必须让她看到他的……诚意?
这个词对他来说陌生得可笑,但此刻,他却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了它。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将焦躁和暴戾死死压住,声音因为极力克制而带着一种怪异的、近乎卑微的平稳:
“……别走。”
这两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却仿佛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乔眠握着门把手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
她缓缓转过身。
昏黄的灯光下,池野依旧站在原地,高大的身影却莫名透出一种孤狼般的落寞和……紧张。
他紧抿着薄唇,那双总是锐利逼人的眼眸此刻死死地看着她,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但更多的,是一种她从未在他眼中看到过的……近乎笨拙的恳求。
他像是等待审判的囚徒,等待着她的最终宣判。
乔眠静静地看着他,看了他很久。
久到池野几乎要以为她还是会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然后,她缓缓勾起一抹极淡、却真实了许多的弧度。
那笑容不再带着讥诮和冰冷,反而像冰雪初融,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松动。
“池爷,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她开口,却少了几分之前的针锋相对。
她微微歪头,眼神清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我等着看。”
说完,她不再看他脸上那瞬间迸发出的难以置信和狂喜的复杂表情,干脆利落地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门在她身后轻轻合上。
将那个第一次在她面前流露出无措和卑微的男人,独自留在了那片昏黄的房间里。
池野怔怔地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仿佛还能闻到空气中残留的、属于她的清冷玫瑰香气。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刚才因为极度克制而微微颤抖的指尖,一种陌生而汹涌的情绪,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的全身。
不是暴怒,不是占有。
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和一种前所未有的东西。
她说了她等着看,她没有彻底拒绝他。
池野猛地攥紧了拳头,那双锐利的眼眸中,所有的混乱和挣扎渐渐沉淀,化为一种冰冷而坚定的光芒。
改?虽然很难。但为了她,他好像可以试试。
乔眠刚走出与池野对峙的休息室,手腕便被人从身后猛地攥住,力道之大,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强势,将她重新拉进了旁边另一间空置的休息室。
“砰!”
门被甩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乔眠微微蹙眉,甩了甩手腕,却没能挣脱。她抬起眼眸,看向攥住她的男人——
陆行俞。
他依旧穿着那身挺括的深灰色高定西装,但此刻,那身象征着他秩序与冷静的铠甲仿佛出现了裂痕。
领带被他扯得有些松垮,最上面的衬衫纽扣解开了两颗,露出锁骨。
他那张混血的面容此刻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郁和……一种近乎破碎的执拗。
浅灰色的眼眸不再是平日的疏离淡漠,里面翻涌着骇人的风暴,死死地锁在乔眠身上,仿佛要将她吞噬。
“你和池野,谈了什么?”
他开口,声音冷冽沙哑,带着一种强行压抑的、即将失控的平静。
乔眠看着他这副与平日截然不同的、充满攻击性和占有欲的模样,红唇边缓缓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玩味的弧度。
她微微用力,挣开了他的钳制,动作优雅地揉了揉被他攥出红痕的手腕。
然后,她抬起眼,眼神清澈又无辜,迎上他灼热逼人的视线,用那副能酥到人骨子里的娇软嗓音,慢悠悠地反问:
“姐夫是以什么身份……来问我呢?”
她刻意加重了“姐夫”这两个字,像是一根冰冷的针,精准地刺向陆行俞最敏感的神经。
陆行俞的下颌线瞬间绷紧如刀锋,浅灰色的眼眸中风暴更甚。
他向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几乎将乔眠完全笼罩。
“乔眠。”
他几乎是咬着牙,从喉咙深处挤出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痛苦和不解。
“你就一定要这样对我吗?”
她清艳绝伦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天真,红唇轻启,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
“我怎么对你了,姐夫?”
她眼波流转,目光在他略显凌乱的领口和紧绷的脸上扫过,轻轻一笑,那笑声又软又媚,却字字诛心:
“这个订婚宴,这场仪式,包括取消所有亲密环节的决定……不都是你想要的吗?”
“你想要的,体面,规则,门当户对的婚姻。”
她微微前倾,靠近他,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紧绷的下颌,眼神纯真又恶毒。
“我现在不是正在祝福你吗?恭喜你啊,姐夫,得偿所愿。”
“够了!”
陆行俞猛地低吼出声,像是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的骆驼。
他眼底那强撑的冷静和理智彻底崩碎,浅灰色的眼眸中只剩下翻涌的、赤裸裸的痛苦和一种近乎绝望的痴迷。
他死死地盯着乔眠近在咫尺的、带着讥诮笑意的脸,胸口剧烈起伏,声音因为激动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都是我想要的?!”
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语气充满了自嘲和悲凉。
“乔眠,你赢了……这下你满意了吗?”
他向前逼近,几乎将她困在自己与墙壁之间,滚烫的呼吸重重地喷洒在她脸上,那双总是冰封的眼眸此刻如同融化的雪水,汹涌着压抑了太久的情感。
“我认输。”
他声音嘶哑,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我承认,我栽了,彻彻底底地栽在你手里了!”
他看着她微微睁大的、带着一丝讶异的狐狸眼,像是要将积压在心底所有的不堪和挣扎都倾泻而出:
“我根本没办法抗拒你……就算我知道你那些手段是演的,是故意撩拨我、刺激我,我也没办法控制自己不被你吸引。”
“想到要和除了你以外的女人有任何亲密的接触,我就觉得恶心。”
他眼底闪过一丝清晰的厌恶和痛苦,那是针对乔清初,也是针对他自己荒唐的坚持。
“我甚至需要靠着想你……想着和你那些该死的接触,才能压下那股恶心感。”
“我明明在乎你要死,看到你和谢时泽在一起,看到池野靠近你,我这里……”
他猛地抓住乔眠的手,按在自己左胸心脏的位置,那里传来剧烈而紊乱的搏动,几乎要撞碎他的肋骨。
“……就像被刀绞一样!可我还在想办法抗拒你,企图用一场可笑的订婚宴来证明自己那该死的自制力,证明我那套规则和准则还能控制住一切……”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被自己蠢到的悲愤和无力:
“我甚至愚蠢地以为,哪怕只能换来你一点负面的情绪波动,哪怕是愤怒,是不甘,至少能证明你是在乎我的……总好过你拿那种看陌生人的、冰冷的眼神看我……”
陆行俞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卸下了所有伪装,露出了底下最真实、也是最狼狈的内里。
他俊美如冰雕的脸上带着一丝破碎感,浅灰色的眼眸中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痴迷与绝望。
“我知道,从做出这些决定开始,我就已经蠢透了。”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那弧度苍白而无力。
“这根本不符合我二十多年来的思维模式和行为准则……”
他深深地望进乔眠那双氤氲着迷雾、此刻却仿佛清晰映出他狼狈模样的狐狸眼,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认命般的颓然:
“从见到你的那一刻起,乔眠,我就已经……沦陷了。”
这番近乎赤裸的坦白,如同最汹涌的浪潮,冲击着狭小的休息室。
乔眠静静地听着,脸上那抹惯有的、慵懒妖娆的笑意早已消失不见。
她只是微微仰着头,看着眼前这个褪去了所有冰冷外壳、只剩下狼狈与痴迷的男人。
他浅灰色的眼眸不再深邃难测,里面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身影,充满了痛苦、渴望和一种孤注一掷的真诚。
她沉默着。
过了许久,在陆行俞几乎要溺毙在这片沉默中时,乔眠忽然缓缓地抬起了手。
那只纤细莹白、指尖带着淡粉色蔻丹的手,极其缓慢地,朝着陆行俞的脸颊伸去。
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试探。
陆行俞的呼吸猛地一窒,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他看着她靠近的手,眼中迸发出难以置信的、混合着痴迷和希冀的光芒。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他皮肤的前一秒,那只手却突兀地停在了半空中。
乔眠红唇边,重新勾起那抹极致妖娆又带着一丝残忍的弧度。
她看着陆行俞眼中那瞬间凝固的希冀,用那副能酥到人骨子里的娇软嗓音,轻轻地、一字一句地说道:
“现在才认输啊……”
她微微歪头,眼神纯真又怜悯,像是对一个迟到者的惋惜。
“……姐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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