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乔家客厅。
乔沁穿着一身精心挑选的樱粉色连衣裙，裙摆缀着细碎的蕾丝，脸上化着恰到好处的甜美妆容，正不安分地坐在沙发上，时不时看向门口。
她刚才无意中听到管家吩咐下人准备茶点，隐约提到陆家小少爷今天会过来。
这个消息让她心花怒放，从早上起来就开始折腾打扮。
她推了推旁边脸色苍白、眼下带着浓重青黑，明显一夜未睡好的乔清初，语气带着雀跃和一丝炫耀：
“姐姐，你看我这样好看吗？一会儿他……陆澈哥哥来了，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他多注意我？”
乔清初被她推得晃了一下，眼神空洞地抬起来。
她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昨晚的经历如同噩梦般反复折磨着她，陆行俞冰冷的警告言犹在耳。
此刻看着乔沁这副沉浸在幼稚暗恋中、无忧无虑的样子，一股混合着嫉恨和烦躁的情绪猛地涌上心头。
凭什么她在这里担惊受怕、备受煎熬，乔沁却能像个没事人一样，满心欢喜地期待着心上人的到来？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极其敷衍的假笑，声音干涩：“嗯，好看。”
乔沁对她的敷衍有些不满意，但沉浸在兴奋中的她并未深究，反而更加急切地追问：
“那你说，我是一会儿主动给他倒茶好，还是假装不小心把东西掉在地上，让他帮我捡起来比较好？他那么善良，肯定会帮我的！”
看着她这副天真到愚蠢的模样，一个阴暗的念头如同毒藤般在乔清初疲惫而扭曲的心里疯狂滋生。
她凭什么能开心？凭什么还能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要痛苦，大家一起痛苦才好。
乔清初垂下眼睫，掩住眼底恶毒的光，状似无意地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丝忧虑：“你呀，光想着怎么吸引他注意有什么用？”
乔沁一愣：“什么意思？”
“你忘了咱们家还有谁了？”乔清初抬起眼，目光意有所指地瞟向二楼乔卧室的方向，声音压低，带着挑拨。
“那位四妹妹……她要是想，动动手指头，陆澈那样的傻小子，魂还不立刻被她勾了去？”
“乔眠？！”乔沁的声音瞬间拔高，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嫉妒和愤恨。
“那个狐狸精！她凭什么？！整天周旋在那么多男人之间，不知廉耻！谢时泽、池野，还有行俞哥……她都有了，为什么还要来抢我的陆澈哥哥！”
看着她瞬间被点燃的怒火，乔清初心底升起一股扭曲的快意。
她轻轻拍了拍乔沁的手，假意安抚，实则火上浇油：
“小声点！她手段厉害着呢，你我又不是没领教过。”
她故意提起成人宴那场失败的算计，让乔沁的脸色更加难看。
“陆澈那么单纯，他可能根本不知道乔眠的真面目。只看到她那张脸，就被迷得晕头转向了。”
乔清初凑近乔沁，声音带着蛊惑。
乔沁死死咬着嘴唇，指甲掐进了掌心。
乔清初看着她这副样子，知道火候差不多了，幽幽地补充道，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但如果……让他知道了呢？”
乔沁猛地看向她。
乔清初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陆澈那么善良正直的人，如果知道乔眠是那种……人尽可夫、心思恶毒的女人，他肯定会厌恶她，远离她的。”
“到时候……”
她拖长了尾音，看着乔沁眼中骤然亮起的、混合着希望和狠厉的光芒。
“没了乔眠碍事，以我们沁沁的样貌和真心，陆澈……还不就是你的了？”
这话如同最甜美的毒药，瞬间侵蚀了乔沁的理智。
对乔眠的嫉恨和对陆澈的渴望交织在一起，让她彻底听信了乔清初的煽动。
“对！你说得对！”乔沁激动地抓住乔清初的手，眼神变得锐利而充满算计。
“必须让他知道乔眠的真面目！不能让他被那个狐狸精骗了！”
两个女人立刻凑到一起，压低声音，开始密谋起来。
“我们不能直接说，那样太刻意了，陆澈哥哥可能会觉得我们在诋毁她……”
乔沁皱着眉思考。
“当然不能直接说。”
乔清初阴冷地笑了笑。
“要‘无意中’让他听到，或者看到些什么……比如，找机会让他‘偶然’听到下人们议论乔眠和那些男人的风流韵事？或者，让他‘不小心’看到乔眠和其他男人暧昧的证据？”
“可是……那些证据……”乔沁有些犹豫，她其实并不知道乔眠具体有什么把柄。
乔清初眼中闪过一丝狠毒：“没有证据，就不能制造吗？几张角度暧昧的照片，几句模棱两可的对话……足够了。只要在他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就行。”
阳光明媚的客厅里，两个心怀鬼胎的女人低声商议着恶毒的计策，与这温暖明亮的场景形成了诡异的反差。
她们都沉浸在了即将“揭穿”乔眠、并借此达成自己目的的扭曲快感中，却不知道，她们自以为隐秘的算计，早已落在了某些人的眼里。
乔眠倚在二楼栏杆旁，丝质睡袍的腰带松松系着，勾勒出曼妙的曲线。
她将楼下客厅里那场拙劣的密谋尽收耳中，眼底的迷雾深处掠过一丝讥诮。
她微微侧过头，对侍立在一旁、低眉顺目的女佣轻声吩咐：
“一会儿陆家小少爷来了，就说我昨夜没睡好，还在休息，让他在客厅等着。”
“是，四小姐。”女佣恭敬应下。
乔眠不再看楼下那两只自以为是的跳梁小丑，端着牛奶杯，转身袅袅娜娜地走回自己的卧室。
厚重的房门在她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嘈杂。
她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花园里沐浴在晨光中的娇艳玫瑰。
原本，她今天叫陆澈过来，是打算亲自“教导”一下这只单纯的小金毛，让他更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所有权”，顺便给那只总在暗处窥伺、心思不正的乔沁一点小小的“惊喜”。
现在看来……
乔眠轻轻晃动着杯中温热的牛奶，狐狸眼里闪烁着算计得逞的、愉悦的光芒。
既然有人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当恶人，上赶着给她送来驯服小金毛的“工具”。
她微微眯起眼，长而卷翘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那她原本的计划，倒是可以暂时放一放了。
省点力气，坐在高处，悠闲地看看戏，岂不更妙？
她倒要看看，乔清初和乔沁这两个蠢货，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今天，她只需要做个“沉睡”的美人。
等着看一场，由别人亲手为她搭建好的、精彩纷呈的驯兽大戏。
……
陆澈准时出现在了乔家大门外。
他今天显然精心打扮过，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衬衫，外面套着浅蓝色的针织背心，下身是熨帖的卡其色长裤。
栗色的卷发柔软地搭在额前，配上如同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俊朗五官，唇形饱满而线条漂亮，身材高挑，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又阳光。
他手里还提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纸袋，里面是他特意绕路去买的、乔眠曾经随口提过一句喜欢的某家甜品店的招牌蛋糕。
他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和期待，耳根微微泛红，站在门口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按响了门铃。
管家将他引到客厅。
“陆小少爷，四小姐昨夜似乎没休息好，还在卧室休息。请您先在客厅稍等片刻。”管家语气恭敬地传达着乔眠的吩咐。
陆澈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一瞬，但很快又重新亮起，他连忙摆手，露出一个有些腼腆的笑容：
“没关系没关系，我等眠……我等四小姐就好，不着急的。”
他将手中的纸袋小心翼翼地放在茶几上，然后在沙发上正襟危坐，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像个小学生一样，只是那双暖棕色的狗狗眼，还是忍不住时不时地瞟向二楼的方向。
早已等候在客厅的乔沁，在陆澈进来的瞬间，眼睛就黏在了他身上。
看着他这副清爽俊朗、又带着点纯情紧张的模样，她的心跳得更快了。
她深吸一口气，按照和乔清初商量好的计划，脸上堆起自认为最甜美可爱的笑容，端着一杯刚刚泡好的花茶，袅袅婷婷地走了过去。
“陆澈哥哥，你来啦！”她的声音刻意放得又软又甜。
“等四妹妹肯定很无聊吧？先喝杯茶吧，这是我特意为你泡的。”
她将茶杯递到陆澈面前，身体不着痕迹地靠近，裙摆几乎要碰到他的裤腿，身上浓郁的香水味扑面而来。
陆澈被她突如其来的靠近弄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接过茶杯，礼貌却疏离地道谢：“谢谢，不用麻烦的。”
他的目光依旧更多地停留在二楼，心思显然不在这里。
乔沁看着他这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心底涌起一股妒火，但脸上笑容不变。
她在他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开始没话找话：
“陆澈哥哥，你最近是不是很忙呀？都好久没来我们家玩了。”
“嗯，最近在跟哥哥学习处理公司的事情。”陆澈回答得有些心不在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茶杯壁。
“哇！陆澈哥哥你好厉害啊！”
乔沁夸张地赞叹道，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这么快就开始接触公司业务了！不像我，什么都不会，整天就知道瞎玩。”
陆澈只是敷衍地笑了笑，没接话。
乔沁咬了咬唇，决定开始执行计划的第一步，不经意地抹黑乔眠。
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担忧：“其实四妹妹她平时不是这样的。可能就是……昨晚睡得比较晚吧。”
她故意顿了顿，观察着陆澈的反应，见他果然转过头来看向自己，才压低声音，仿佛在分享一个秘密：
“你也知道，四妹妹她……朋友比较多，应酬也多，有时候晚上回来得晚，休息不好也是常有的。”
她这话说得模棱两可，却刻意强调了“朋友多”、“应酬多”、“晚上回来得晚”，引导着陆澈往不好的方向联想。
陆澈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想起昨晚哥哥那些冰冷的警告，心里莫名地有些发堵。
但他还是下意识地为乔眠辩解：“眠……四妹妹她，可能只是有事。”
乔沁见他似乎没有立刻相信，心中暗恨，正准备再加一把火，按照计划“不经意”地让陆澈听到些更劲爆的“下人议论”时——
一个略显尖锐慌张的女声突然从通往偏厅的走廊方向传来，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哎呀！你可别瞎说！我怎么敢乱传四小姐的事！”
“我怎么瞎说了？昨晚我亲眼看见的！谢家的车送四小姐回来的，都快凌晨了！”
“真的假的？谢少亲自送回来的？”
“那还有假？而且我看四小姐下车的时候，衣领都被扯坏了，嘴唇好像还有点肿……你说这深更半夜的，在车上能干什么呀……”
“嘘！小声点！不要命啦！这话要是传到四小姐耳朵里……”
两个女佣装扮的人影在走廊入口一闪而过，对话声也戛然而止，像是突然意识到客厅里有人。
这番“恰好”被陆澈听到的对话，内容劲爆，时间地点细节俱全，充满了暗示性。
陆澈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手里的茶杯“哐当”一声掉在昂贵的地毯上，温热的茶水洇湿了一小片。
但他毫无所觉，只是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暖棕色的狗狗眼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受伤。
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呆呆地坐在那里，脑海中反复回响着那几个词——
“谢家车”、“凌晨”、“衣领扯坏”“嘴唇肿”、“在车上能干什么”……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钝刀，狠狠割在他单纯的心脏上。
之前家宴上她和谢时泽的亲密。
哥哥的警告言犹在耳。
乔沁刚才那意有所指的话语。
还有此刻这“无意中”听到的“真相”。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串联了起来，指向一个他无法接受、却又似乎无比真实的结论——他心中那个美好、耀眼、如同月光般纯净的眠眠妹妹，或许真的和他想象中不一样。
看着陆澈瞬间失魂落魄、大受打击的模样，躲在走廊拐角处偷听的乔清初和站在陆澈面前、强压着得意之色的乔沁，交换了一个阴谋得逞的眼神。
乔沁心中狂喜，知道计划成功了！陆澈哥哥果然相信了！他肯定会对乔眠那个贱人失望透顶！
她连忙上前一步，装作关切又慌乱的样子，蹲下身去收拾打翻的茶杯，声音带着刻意的同情和安抚：
“陆澈哥哥，你没事吧？别听那些下人乱嚼舌根！她们肯定是胡说八道的！四妹妹她……她也许只是和谢少有事要谈……”
她越是“辩解”，越是坐实了那些话的真实性。
陆澈猛地抬起头，看向乔沁，那双总是清澈的狗狗眼里，此刻充满了混乱的痛苦和一丝被欺骗的愤怒。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猛地站起身，看也没看蹲在地上的乔沁和那个精心准备的蛋糕，踉跄着就朝门外冲去。
他需要离开这里。
他需要冷静。
他需要……消化这个让他心碎的事实。
“陆澈哥哥！”乔沁在他身后假意呼唤，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成功了。
她仿佛已经看到，陆澈对乔眠彻底失望，而自己则凭借温柔善良的形象，成功走进他心里的美好未来。
然而，她和乔清初都不知道的是——
乔眠倚在阳台的阴影里，看着陆澈那几乎可以说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消失在乔家大门外，如同看着一只被雨水淋湿、惊慌失措的大型犬。
她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神色，仿佛这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她需要的，从来不是一个永远活在自己天真幻想里、承受不住丝毫现实冲击的脆弱玩物。
要么，他学会接受她世界的规则，要么，他就只能被无情淘汰。
她需要给这场驯服游戏，加上一把火，也是最关键的一把锁。
她优雅地转身，走回卧室，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指尖在屏幕上轻点，拨通了谢时泽的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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