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给老子让开!厨房重地,闲人免进!
灶王爷的吼声伴随着锅铲碰撞的动静从厨房传来,震得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我扒在门缝上偷看,只见老头儿头顶的两只小犄角红得发亮,像是烧红的铁钉,正喷出两股细细的蒸汽。他围着那条油渍斑斑的老围裙——据说是他成神时穿的那件,八只手臂的虚影在身后若隐若现,像是一尊正在苏醒的古老神像。
看什么看!灶王爷头也不回地甩过来一根白萝卜,正中我脑门,砸得我眼冒金星,去把桌子收拾了!
我揉着额头上的包,发现大厅已经变了样。那张瘸了腿的八仙桌被修得稳稳当当,四条腿都用金漆描了祥云纹——虽然漆还没干透,蹭了我一手。桌上铺了块绣着金元宝的暗红色桌布,一看就是从隔壁布店来的,边角还留着没剪干净的价签。
需要帮忙吗?苏挽飘过来,新凝聚的银光手套已经能稳稳握住抹布了,虽然还是会不小心穿过去几次。
你负责摆筷子。我从柜子里翻出一摞缺口碗,碗底的青花已经模糊不清,咱们今天有口福了,老灶头这是要动真格的。
胡离拎着两坛花雕酒从后院进来,鼻尖上还沾着灶灰,九条尾巴因为兴奋而全部炸开:我从地窖最深处挖出来的,藏了少说十年。
放下!厨房里传来灶王爷的怒吼,震得房梁上的灰簌簌落下,那是老子留着娶媳妇用的!
织梦娘倒吊在房梁上织餐巾,八条腿舞得像风车,蓝丝在指尖流转:娶哪家的媳妇要陪嫁两坛酒啊?
要你管!
沈晦和玄夜巡界回来时,正赶上灶王爷端出第一道菜——素炒三鲜。两根银线在闻到香气的瞬间绷得笔直,同步打了个结,像是被美食勾住了魂。
洗手!灶王爷挥舞着锅铲,锅铲上的油星子溅到玄夜的黑袍上,烫出几个小洞,特别是你俩,巡界一身的阴气,别污染了我的菜!
我从未见过这么丰盛的场面:翠绿的青菜堆成小山,叶片上还挂着晶莹的油珠;红烧肉泛着琥珀色的油光,肥瘦相间的肉块颤巍巍地堆在青花瓷碗里;清蒸鱼上铺着嫩黄的姜丝,鱼眼睛鼓鼓的,像是还在瞪着我们;还有一盆奶白色的豆腐汤咕嘟咕嘟冒着泡,豆香混着菌菇的鲜味直往鼻子里钻。最绝的是中间那盘金灿灿的炒饭,米粒颗颗分明,裹着蛋液像碎金似的,间或点缀着翠绿的葱花和粉嫩的虾仁。
这是...我的筷子悬在半空,喉咙不自觉地滚动,过年了?
灶王爷哼了一声,摘下厨师帽擦了擦汗,犄角上的红光渐渐褪成温暖的橘色:老子神力恢复三成,得试试手。他顿了顿,声音突然低下来,像是自言自语,再说了...你们这几个小兔崽子,最近不容易。
饭桌上突然安静了一瞬,只有豆腐汤还在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开动!我率先夹起一块红烧肉,肥而不腻的肉质在舌尖化开的瞬间,我差点哭出来,卧槽...这味道...
胡离的狐耳激动得竖起来,尾巴不受控制地左右摇摆:比我煮的粥强一万倍!
废话!灶王爷得意地晃着犄角,蒸汽从角尖喷出,在头顶形成一小朵云,老子可是正经受过封的灶神!
苏挽坐在特意为她准备的高脚凳上——这样她菜时就不用飘着了。她闭着眼睛,贪婪地吸食着菜肴的精气,魂体泛起满足的粉红色,像是朝霞映在雪地上:好幸福...
织梦娘用蛛丝编了个迷你吊篮,把自己最爱吃的豆腐块吊到半空慢慢享用,八只眼睛幸福地眯成一条线。沈晦和玄夜虽然依旧坐在最远的对角,但两根银线已经悄悄缠在了一起,在桌下交换着美食,偶尔还卷走对方看中的菜。
尝尝这个。灶王爷突然往我碗里夹了块鱼腹肉,鱼刺已经被细心地剔除了,补脑的。
我受宠若惊,筷子差点掉在地上:您老今天怎么这么慈祥?
吃你的吧!灶王爷作势要打,却往胡离碗里添了勺虾仁,丫头多吃点,毛色都黯淡了。
酒过三巡,桌上的菜下去大半。灶王爷的脸红得像他的犄角,突然拍桌而起,震得碗碟叮当作响:都别动!还有道压轴的...
他摇摇晃晃钻进厨房,端出个盖着白布的笼屉。掀开的瞬间,蒸汽裹着甜香扑面而来,像是打开了记忆的闸门——十二个白白胖胖的馒头排成圆圈,每个上面都用红胭脂点着梅花印,像是雪地里绽放的红梅。
面引子是老面,传了十八代。灶王爷的声音有点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笼屉边缘,我老伴生前最爱吃...
没人说话。我瞥见老头儿用围裙偷偷擦了擦眼角,那块油渍斑斑的布料上又多了一小块深色的痕迹。
胡离第一个伸手,小心翼翼地捧起一个馒头,热气在她指尖缭绕:好软...像云朵一样。
废话!灶王爷又恢复了凶巴巴的语气,但眼神却柔和了许多,老子揉了整整三个时辰!
苏挽凑近一个馒头,深深吸了口气,突然了一声:这个味道...好像在哪里闻过...
灶王爷的犄角闪了闪,蒸汽变得有些紊乱:傻丫头,饿死鬼哪分得清面香。
但我注意到,老头儿偷偷往苏挽的方向推了推笼屉,还特意把最圆润的那个馒头转到了她面前。
吃到一半,外面下起了小雨。雨丝顺着新补好的屋顶缝隙渗进来,在胡离特制的接水盆里叮咚作响,竟有几分像古琴的韵律。众人挤在不算宽敞的大厅里,碗筷碰撞声和笑声混成一片,织梦娘还即兴用蛛丝在梁上织了张隔音网,免得吵到邻居。
我突然觉得,这大概就是爷爷说的烟火气——不是庙堂里冷冰冰的香火,而是这种带着油渍、汗水和一点点酒气的温暖。是灶王爷围裙上的油斑,是胡离尾巴尖上沾的酱汁,是苏挽银光手套上粘的饭粒,是沈晦和玄夜银线上挂的葱花,是织梦娘蛛丝上缠的鱼刺,是我剪刀柄上蹭的猪油...
灶王爷用筷子敲敲我的碗,把我从思绪中拉回来,发什么呆?馒头凉了就不好吃了。
我回过神,发现自己的碗里不知何时堆成了小山——胡离夹的青菜,叶片上还带着她的狐毛;织梦娘吊来的豆腐,上面缠着几根蓝丝;苏挽过香气的肉片,泛着淡淡的银光;甚至还有两根银线悄悄卷来的鱼尾巴,鱼鳍上沾着玄夜黑袍的线头...
你们...我的嗓子有点堵,像是被什么哽住了。
快吃!众人异口同声,连织梦娘都挥舞着四条前腿附和。
灶王爷满足地看着这一幕,头顶的犄角不再喷蒸汽,而是散发出夕阳般的暖光,轻轻笼罩着这个不像家的家,这桌不像团圆饭的团圆饭。他的目光扫过每个人,最后停在窗外的雨帘上,眼神恍惚了一瞬,仿佛看到了很远的地方,很远的时间。
老头儿?我轻声唤他。
灶王爷回过神,犄角上的光芒更盛:吃你们的!老子...我去看看灶火。
他转身走向厨房,背影在雨天的光线中显得有些佝偻,但围裙下摆随着步伐轻轻摆动,像是某种古老的仪式服在风中飘扬。我注意到他偷偷抹了把脸,然后在灶台前挺直了腰板,八只手臂的虚影再次浮现,开始准备下一道菜。
雨声渐大,却盖不住屋里的温暖。我低头看着碗里的,突然明白了什么——这不仅仅是一顿饭,而是灶王爷用他恢复的神力,用他珍藏的老面,用他几百年的记忆,为我们编织的一场关于的梦。
而我,我们,都是这个梦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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