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时分,我正趴在柜台上盘点这个月的亏损,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当铺的账本上密密麻麻全是赤字,看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就在我咬着笔杆琢磨怎么跟胡离解释又透支了伙食费时,一声清脆的响从后院传来。
我抬头看去,只见沈晦整个人被拽得一个踉跄,手腕上的银线在月光下绷得笔直,闪烁着刺目的光芒。他的银发无风自动,面色比平时更加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怎么了?我丢下账本冲过去,剪刀在腰间不安地震动。
沈晦单手撑地,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天庭...在召回。他咬着牙扯了扯银线,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夜游神职不能空缺太久...
话音未落,后院又传来一声闷响。我踢开后门,看到玄夜半跪在桃树下,黑袍被无形的力量撕开几道口子,露出里面泛着黑光的皮肤。他腕间的银线同样绷得笔直,却朝着与沈晦相反的方向延伸,像是被两股巨力拉扯的金丝。
秘境...崩塌加速了...玄夜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黑眸中闪过一丝罕见的慌乱。
我这才注意到,两根银线虽然依旧相连,但中间那段已经变得极细,像是被两头猛兽撕扯的绳索,随时可能断裂。更诡异的是,银线中间那段金色的部分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像是被什么力量在强行剥离。
织梦娘!胡离!我扯着嗓子喊,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快来!
当铺众人很快聚集到后院。织梦娘二话不说朝两根银线吐出透明梦丝,试图加固连接处;胡离端来一锅冒着热气的心火粥,蒸汽在月光下形成奇异的符文;灶王爷头顶的犄角喷出两股蒸汽,在银线周围形成保护层;连苏挽都飘过来,用新凝聚的银光手套轻轻抚摸那段变细的连接处。
银线的震颤稍稍缓和,但两端的拉力仍在持续。沈晦和玄夜像是拔河比赛的两端,被无形的力量拉扯着,额头上都渗出细密的汗珠。
你们必须回去了?我问道,喉咙莫名发紧。
沈晦点头,银色的睫毛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夜游神职空缺会导致阴阳失衡。他的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已经有游魂开始越界...
玄夜艰难地站起身,黑袍上的裂口渗出丝丝黑雾:我的秘境若完全崩塌,里面的古凶煞会逃逸人间。他看向沈晦,黑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上次放出来的只是小喽啰...
两根银线同时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像是老旧的绞索即将断裂。
我突然想起什么,冲回屋里取出剪刀:要不...我帮你们剪开?这样你们就能各自回去...
不行!所有人异口同声地喊道,声音震得后院的老桃树都抖了三抖。
织梦娘的八条腿紧张地绞在一起,腹部的纺器蓝光闪烁:那段金色连接处是的实体化,强行剪断会伤及灵魂。她的声音因为焦急而变得尖细,轻则神力尽失,重则魂飞魄散!
胡离的尾巴炸成了鸡毛掸子,金色的瞳孔缩成细线:而且谁知道天庭会不会又降下什么更变态的惩罚!她咬牙切齿地说,上次是红线,万一下次是铁链呢?
灶王爷直接抄起了菜刀,头顶的犄角红得像烧炭:老子看谁敢动我干儿子!
我眨了眨眼:干儿子?什么时候的事?
要你管!老头儿吹胡子瞪眼,菜刀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沈晦和玄夜对视一眼,同时做了个深呼吸。令人惊讶的是,随着他们的同步呼吸,那段金色的连接处竟然微微亮了起来,拉力也减轻了些许。两根银线像是被安抚的蛇,不再那么紧绷。
或许...沈晦迟疑地说,银眸中闪过一丝灵光,有折中的办法。
玄夜接上他的思路,黑袍上的裂口渐渐愈合:夜游与守秘...本质都是。他的声音不再那么冷硬,只是形式不同。
两根银线似乎听懂了他们的话,轻轻颤动起来,像是在点头。金色的部分随着他们的呼吸节奏明暗变化,像是有了生命一般。
我福至心灵:你们的意思是...合作?分工协作?
沈晦点头,银发在夜风中轻轻飘动:我分出一半神职给副手,只需定期巡视关键节点。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柔和,不必日夜不休。
玄夜补充道,黑眸中闪过一丝精光:我可以重新调整秘境结界,将核心区域封闭。他顿了顿,不必时刻镇守。
那这根线...我指了指那段金色的连接,它现在正像心跳一般有规律地闪烁着。
沈晦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嘴角的弧度几乎微不可察:就留着吧。他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毕竟...
毕竟什么?胡离的耳朵竖得老高,尾巴不安地扫着地面。
玄夜别过脸去,黑发遮住了泛红的耳尖:毕竟这破当铺没我们看着,迟早被你们拆了。
众人哄笑起来,笑声在夜色中格外清脆。但我注意到,两根银线在笑声中悄悄缠绕得更紧了,金色部分像是有生命般蠕动,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结。
黎明前的微光中,沈晦和玄夜站在当铺门口,一个朝东,一个向西。银线在他们之间延伸,在晨雾中闪闪发亮。中间那段金色连接处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像是把朝阳的一角偷偷藏了起来。
每月初七。沈晦说,银眸中映着天边的第一缕晨光。
子时。玄夜接上,黑袍在晨风中轻轻摆动。
回来喝粥。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声音重叠在一起,出奇地和谐。
胡离抱着粥锅点头,九条尾巴愉快地摇晃:管够。她的眼角微微发红,我新研究的莲子百合粥...
我看着两道身影在晨光中渐行渐远,银线随着距离拉长而变细,却始终没有断裂。当第一缕阳光照进院子时,我惊讶地发现那段金色连接处竟然在青石板上投下一个心形的光斑,随着微风轻轻晃动。
噫——织梦娘用四条腿捂住眼睛,另外四条腿夸张地挥舞着,没眼看没眼看。
灶王爷叼着烟杆晃回厨房,嘴里嘟嘟囔囔:年轻真好啊...他的犄角上还冒着缕缕蒸汽,在晨光中闪闪发亮。
苏挽飘到我身边,半透明的裙摆扫过我的手臂:老板,他们还会回来吗?
我摸了摸腰间微微发热的剪刀,刀身上的裂痕似乎又愈合了一些:当然。我笑着说,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下来,毕竟这根线,可是咱们当铺的特产啊。
晨风吹过院子,老桃树的枝条轻轻摇晃,像是在挥手告别。我抬头看向天空,两根银线已经延伸到了视线尽头,在朝阳的映照下,像是一道连接天地的桥梁,又像是一首未完待续的诗行。
剪刀在腰间轻轻震动,我低头看去,发现刀尖不知何时沾了一滴露水——或许是晨雾,又或许是别的什么。正要擦拭时,一缕阳光穿过云层,照在剪刀上,那滴露水折射出七彩的光芒,像是把整个彩虹都装了进去。
走了也好。胡离突然说,声音闷闷的,省得天天看他们眉来眼去的,齁得慌。
织梦娘从房梁上倒吊下来:就是就是,那两根线整天扭来扭去的,看得我八只眼睛都不够用。
灶王爷从厨房探出头:老子刚腌的咸菜都被玄夜那小子顺走了!
众人哄笑中,我看向空荡荡的门口,那里还留着两道浅浅的脚印,在晨光中泛着微光。我知道,这不过是又一个故事的开始,就像那把断尘剪,每一次断裂都是为了更好的连接。
好了,我拍拍手,该干活了。胡离,今天中午吃什么?
胡离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莲子百合粥!我加了新配方...
等等!所有人异口同声地后退一步,连织梦娘都迅速爬回了房梁。
我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突然有点想念沈晦和玄夜——至少他们在的时候,还能帮我分担一下胡离的创意料理。
剪刀在腰间轻轻震动,像是在笑。我抬头看向天空,那两根银线已经消失在天际,但我知道,它们终将再次回到这里,回到这个满是缺憾却温暖如初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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