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趴在柜台上打盹,剪刀在腰间微微发烫。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把我惊醒,抬头看见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跌跌撞撞冲进来,怀里紧紧抱着一幅画卷。
典当!我要典当这个!他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眼下挂着两个乌青的眼袋。
我慢悠悠地直起身,剪刀在掌心转了个圈:姓名?典当物?
朱孝廉。书生把画卷小心翼翼地摊在柜台上,这幅《天女散花图》。
画卷展开的瞬间,剪刀猛地一颤。画上是座云雾缭绕的仙山,几位天女在花树下嬉戏。最引人注目的是右下角那个拈花而笑的仙女,眉眼灵动得仿佛下一刻就会从纸上走下来。
这画...我眯起眼睛,剪刀尖轻轻划过纸面,不一般啊。
朱孝廉突然激动起来:她每晚都从画里出来!我亲眼所见!他颤抖的手指指向那个拈花仙女,她说要带我入画长生...
我挑眉,剪刀在画上虚划几下,几缕金光从纸面渗出:所以你想典当什么?
我的...书生咽了口唾沫,入画执念
有意思。我敲了敲柜台,说说详情。
朱孝廉的眼睛亮得吓人:三日前我在兰若寺避雨,得遇一老僧赠此画。当晚烛光摇曳间,这拈花天女竟从画中飘然而出...
我一边听他讲述,一边用剪刀轻轻拨动画卷。暗金碎片上映出异常的画面——画中云雾在流动,天女的裙裾微微摆动,根本不是普通画作能达到的效果。
她每晚都来,说要带我入画成仙。书生痴迷地抚摸着画中人的脸庞,可我今晨醒来,发现枕边落着一片带血的桃花瓣...
剪刀突然剧烈震动,我顺着刀尖看去,发现画中一角有个不起眼的茅屋,屋前躺着具枯骨,衣着竟与朱孝廉有几分相似。
你确定要典当入画的执念?我晃了晃剪刀,代价可不小。
只要能再见她一面!书生急切道,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我叹了口气,剪刀在画上轻轻一划:那就如你所愿。
剪刀落下的瞬间,画卷突然浮空展开,散发出刺目的金光。朱孝廉惊叫着被吸向画作,我眼疾手快抓住他的衣角,却连带着一起被拽了进去。
眼前一花,再睁眼时已置身画中仙境。云雾缭绕间,那个拈花天女款款而来,朱唇轻启:郎君终于来了...
我一把拽住想扑上去的书生:且慢!剪刀指向她身后,看看那是什么?
天女身后,仙境如褪色般剥落,露出森森白骨。她娇美的面容突然扭曲,嘴角裂到耳根:既然来了,就永远留下吧!
无数藤蔓从地下窜出,我挥动剪刀斩断缠向书生的枝条。暗金碎片映出真相——这哪是什么天女,分明是画壁中修炼成精的藤妖!
现在还想入画吗?我边战边问。
朱孝廉面如土色:不、不了...
剪刀爆发出耀眼的金光,画中世界开始崩塌。就在我们即将脱身时,藤妖突然扑来:既然留不住人,那就留下你的眼睛!
眼前一黑,再睁眼已回到当铺。朱孝廉瘫坐在地,画卷静静躺在柜台上,只是画中多了个持剪刀的小人,正是我的模样。
典当成立。我收起剪刀,眼角突然一阵刺痛,抬手一摸——满手鲜血。
………………
画壁之约
老板!你的眼睛!胡离的惊叫在耳边炸响。
我摸向疼痛的左眼,指尖触到的不再是柔软的眼睑,而是一片光滑的...画纸?铜镜里,我的左眼变成了画中的模样,水墨勾勒的瞳孔,周围还点缀着几片桃花。
有意思。我试着眨了眨眼,画眼竟能视物,而且看到的景象都带着古画的晕染效果,这算工伤吧?
朱孝廉早已吓跑,只留下那幅画在柜台上微微发光。我正要收起它,画中突然传来藤妖的声音:三日之内,若不归还我的眼睛,我就...
剪刀猛地跳起来斩向画卷,藤妖的威胁戛然而止。但我们都明白,这事儿没完。
所以现在怎么办?胡离的尾巴炸成了鸡毛掸子。
我摸了摸画眼,突然笑了:去兰若寺会会那个赠画老僧
兰若寺的破败超出想象。断壁残垣间,唯有一面画壁保存完好,上面绘着与那幅画相似的仙境图。
果然如此。我摸着画壁,剪刀上的画眼图案微微发烫,那幅画是这画壁的分身。
胡离突然狐耳竖起:有人来了!
一个老僧从阴影中走出,面容慈祥,眼中却无瞳孔,只有两团跳动的幽火:施主为何擅闯敝寺?
剪刀在我掌心震动,暗金碎片映出老僧的真身——竟是画壁上的青藤所化!
来讨债的。我亮出剪刀,你的藤妖伤了我伙计,还骗人精魄。
老僧的笑容渐渐扭曲:既然来了,就都留下吧!画壁突然活了过来,无数藤蔓伸出,将我们拽向壁面。
千钧一发之际,胡离的狐火喷涌而出,烧断了缠住我的藤条。我趁机挥动剪刀,斩向画壁中央——那里隐约可见一个被藤蔓缠绕的书生虚影,正是朱孝廉被夺走的精魄!
剪刀刺入画壁的瞬间,整个兰若寺地动山摇。老僧发出凄厉的惨叫,化作一根粗大的青藤缩回壁中。
抓住我!我朝胡离大喊,同时另一只手死死抓住朱孝廉的虚影。
画壁像一张巨口般向我们吞来。就在即将被吞噬的刹那,剪刀上的画眼突然射出金光,在壁面上撕开一道裂缝。
我们跌跌撞撞地摔出画壁,身后传来藤妖不甘的咆哮:我会找到你的!你的眼睛永远属于画壁!
回到当铺时天已微明。朱孝廉的精魄回归身体,却失去了所有关于画壁的记忆。我的画眼则再也变不回来,成了这场交易的永久纪念。
亏大了。我对着铜镜叹气,水墨瞳孔里映出胡离憋笑的脸。
挺好看的。她递给我一碗粥,像话本里的仙人。
我正要反驳,柜台上的画突然无风自动,画中那个持剪刀的小人对我眨了眨眼,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
…………
画眼之谜
画眼带来的麻烦比想象的多。
首先是视野问题——右眼看到的是正常世界,左眼看到的却是水墨丹青。更糟的是,画眼时不时会看到些不该看的东西:比如灶王爷头顶犄角其实是两根青藤,织梦娘的蛛腿在画眼中是八支毛笔,而苏挽的魂体则是一团淡墨晕染。
老板,你老盯着我看干嘛?苏挽飘过来,在画眼里是一幅流动的仕女图。
没什么。我揉了揉眼睛,就是觉得你今天特别...水墨。
最诡异的是,每当月圆之夜,画眼就会剧痛难忍。疼痛过后,眼角的桃花纹会蔓延到脸颊,像是有人在我脸上作画。
它在生长。织梦娘检查后说,画壁的印记在侵蚀你。
胡离急得直转圈:得想办法!
我摸着画眼,突然有了主意:既然它能看破画壁,说不定也能...
剪刀在掌心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我的想法。
……………
月圆之夜,我们带着画回到兰若寺。
画壁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光,藤蔓纹路如同血管般蠕动。我忍着画眼的剧痛,将剪刀刺入壁面。
出来吧。我对着画壁说,做个了断。
藤妖的冷笑从四面八方传来:你终于来了...我的眼睛...
画壁突然裂开,无数藤蔓伸出,将我拽入其中。胡离想拉住我,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阻隔。
画壁内是扭曲的仙境,藤妖化身为绝色天女,只是半边脸已经腐烂:把你的眼睛给我!
我举起剪刀: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我帮你解脱。剪刀指向她身后——那里堆满了白骨,都是被诱入画壁的受害者,你被困在这里多久了?百年?千年?
藤妖突然怔住,腐烂的半边脸流下血泪:我本是画壁上一株青藤...只因那老僧用活人血浇灌...
我趁机挥动剪刀,斩断她与画壁的联系:典当你的怨恨,换取解脱。
藤妖发出凄厉的哀嚎,身体渐渐化为青烟。画壁开始崩塌,我的画眼也灼痛难忍。
最后时刻,藤妖将一枚种子塞入我手中:小心...画壁不止一面...
……………
回到当铺后,画眼恢复了正常,只是眼角多了片桃花钿。藤妖留下的种子被我种在后院,竟一夜之间长成了小桃树。
这是她的本源。织梦娘检查后说,画壁毁了,她借此重生。
更令人不安的是剪刀上的新变化——刀柄上除了画眼图案,又多了一幅微缩画壁图,图上有个持剪小人的背影,正走向深处。
画壁不止一面...我喃喃重复着藤妖的警告。
胡离突然指着桃树:快看!
桃枝上结出个花苞,绽放后里面竟是幅微型画,画中是座陌生的寺庙,墙上画满了飞天。
下一个画壁。我叹了口气,剪刀在掌心微微震动,像是在期待新的冒险。
所以我们要去那个寺庙?胡离的尾巴不安地摆动。
我摸了摸眼角的桃花钿:不着急。
桃树突然无风自动,花瓣飘落组成一行字:中元节,画壁现。
还有一个月。我收起剪刀,够时间准备了。
夜深人静时,我独自站在桃树前。月光下,树干上渐渐浮现出一张模糊的脸,依稀是那个藤妖。
为什么要帮我们?我问。
树皮上的嘴唇轻轻开合:因为...你给了我...真正的眼睛...
我这才明白,画眼留在她种子里的不只是一缕神识,更是观察世界的新方式——不再通过欺骗与掠夺,而是用平等的视角。
剪刀上的画壁图案微微发亮,预示着新的冒险即将开始。
但这一次,我们或许能揭开更多关于画壁的秘密,以及...它们与当铺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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