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蝉鸣聒噪不休,当铺里却因一道身影的出现而骤然安静下来。
来人是位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少年,名叫周浅。
他脸色苍白,手指紧紧攥着衣角,眼神躲闪,仿佛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掌柜的,”他声音细若蚊蚋,几乎听不清,“我……我想典当……我的声音。”
我微微一怔。镜渊之力无声扫过,少年喉间并无器质损伤,却缠绕着一股极其压抑的、自我否定与恐惧的意念。
这意念如此沉重,几乎凝成实质,堵塞了他的表达。
“为何要典当声音?”我放缓语气。
周浅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我……我不敢说话。每次开口,都怕说错,怕被嘲笑,怕让别人失望……班上发言,我装病;小组讨论,我沉默;就连和爸妈……也只会‘嗯’、‘啊’应答。我讨厌这样的自己!可越害怕,就越说不出话……不如……不如当了这没用的声音!”
他典当的,是这因恐惧而自我封闭的表达能力;所求的,是摆脱这令人窒息的社交恐惧。
“声音不过是载体,”织梦娘柔声道,“你真正想摆脱的,是心里的枷锁。”
周浅浑身一颤,泪珠滚落。
“或许,”我沉吟道,“我们可以先听听,你心底真正想说的话。”
我示意周浅闭上眼,放松心神。
织梦娘指尖萦绕起朦胧的光晕,轻轻笼罩住他。
这不是窥探隐私,而是引导他直面内心被压抑的情感。
渐渐地,周浅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
织梦娘以魂丝为媒,将少年心底那些翻涌却无法言说的思绪,化作一道道纯净的光流,在空气中无声地流淌——
光流中,有对父母辛苦操劳的心疼(“爸妈,别那么累”);
有对同学主动帮助的感激(“谢谢你们,其实我很想和你们玩”);
有对某个女孩悄悄的好感(“你笑起来,像夏天的风”);
甚至有对一道难解数学题的独特见解(“我觉得,可以换个思路……”);
还有对未来的憧憬(“我想当个设计师,画出温暖人心的房子”)……
这些思绪如此鲜活、真挚,充满了一个少年应有的温度与光芒,却全被那厚重的恐惧硬生生压在心底,无法出口。
周浅“听”着这些从自己心底流出的光流,泪水流得更凶,但这一次,是释然的泪。
他看到了,那个被恐惧包裹的、真实的自己,原来有这么多想说的话,有这么多丰富的情感。
“看,”织梦娘轻声说,“你的声音从未消失,它只是被吓坏了。你需要练习的,不是说话,而是勇气。”
我取出一枚温润的鹅卵石,递给周浅:“这是‘回音石’。当你感到害怕时,握住它,把想说的话在心里说一遍。它会记住你的‘声音’。不必急着对所有人说,先从对自己说开始。”
周浅紧紧握住石头,用力点头。
他离开时,脚步依旧有些迟疑,但背脊挺直了些。此后数月,他偶尔会来当铺坐坐,依旧话少,但会对我们腼腆地笑笑。他手中的回音石,光泽愈发温润。
半年后的校庆日,我们意外地收到一封没有署名的信。
信上字迹工整:“今天,我上台朗诵了自己的诗。虽然声音发抖,但我说完了一整首。谢谢你们。另外,我把回音石,送给了一个和我以前一样不敢说话的同学了。”
信纸末尾,画着一个简单的笑脸。
往生簿上,关于此事的记录旁,浮现一枚被光流环绕的鹅卵石图案,旁注:
“无声非无思,心锁自困之。勇气非天成,点滴可积之。以石承心语,以光映真知。破茧虽艰难,终有振翅时。”
最动人的告白,有时无需声音,只需一颗勇敢打开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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