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这一天,翠花一早就起床收拾。把自己和男人孩子最好的衣服穿上,还抹了香脂。
“嫂嫂,你身上香香的,暖暖的,真好闻。”光彩跟在翠花屁股后边。
“你好好在家待着,不要乱跑,我们下午就回来了。”翠花叮嘱。
其实她这句话纯属多余,光彩还能去哪,大年初二人家都在走亲戚,哪有跟她玩的,她也不是愿意往外跑的孩子。
“放心吧嫂子,我俩在比赛织毛线呢。光彩比我刻苦勤奋,我的速度都赶不上她了。”光芒笑道。
翠花摸摸光彩的头,这孩子,干事有股韧劲,天赋不如别人就用努力去追赶,精神可嘉。
“下午回来我给带野兔子,咱们炖兔子萝卜吃。”
自从上次吃了兔子炖萝卜,光彩已经叨叨好几遍了。
张家庄村后是大片的林地,野兔子很多,大勇经常猎上几只开开荤,这么腥硬的东西恰恰顺了她的嘴。
翠花收拾好就急吼吼地去娘家了。
本以为自家出门算早的,来到街上才知道,大家都早早出门了。一望无际的乡间土路上,都是回娘家的新女婿、老女婿。
一家三口骑着车子的,一家四口推着三轮车的,小两口或一家人走路的,形形色色的人,脸上都洋溢着欢快的笑容。
出嫁的女儿,整整一年都在婆家自己家忙活,只有过年这几天休息休息,跟娘家的兄弟姐妹见面聊聊天,看看最近一年的生活过得咋样。
家里没有自行车,光景抱着孩子,翠花提着东西,一家三口走在回娘家的路上。看着别人都骑着自行车带着老婆孩子呼啸而过,光景心里更是坚定了今年一定买辆自行车的决心。
翠兰家良和艳红二勇两口子提前到家了,正在炕上跟娘说话。
“小龙来了!快来快来!来炕上暖和缓和!让姥娘看看咱小龙长胖了没。”大勇娘招呼翠花和小龙。
光景留在外间跟大勇和家良、二勇喝茶说话。翠花朝光景使了个眼色,光景撇撇嘴表示收到。
翠兰的肚子很大,眼看着快生了。
“怎么肚子这么大,不是双胞胎吧?”翠花伸手摸一摸,硬邦邦的。
“大吗?我觉得一点都不大,穿上厚棉袄都看不出来。”翠花摸着自己肚子。
翠兰个子高,骨架子大,这样站起来还真是能藏住。
“你不该大过年出来,要是让别人家看见把你举报了。”翠花吓唬她。
“你不知道吗?老大是女孩的可以再生二胎。我这是政策允许的。你就不能生了,你家小龙是男孩。”
艳红家两个男孩生得早,老大现在已经快十岁,老二也八岁了,长得文静秀气,跟二勇一个气质,眉眼之间还有点像舅舅家良。
淑红和闪花在厨房忙活着接待大姑子和小姑子,今天来娘家,做姑子的不用动手,光吃就行。
翠花趁着闪花在炸鱼,把淑红叫了进来。四个人说话。
翠花朝淑红努努嘴,淑红开口:“三勇和闪花腊月二十回来的,说是过了年就不去二勇厂里了。”
两人一起看向艳红。艳红低头扭着衣角:“三勇提出来的,说是年后要带着闪花去南方打工......”
这下轮到翠花惊讶了。“又要出去吗?这才回来几年,孩子才多大?非去南方不行吗?”
淑红叹气:“你大哥找三勇谈话,三勇说了,在南方大城市待过,见识了大场面,回家种地没心气了。在二勇厂子里干着还有点意思,但也不是长久之计,他还是想出去闯闯。”
“那闪花愿意跟着去吗?孩子怎么办?”翠花的注意力还在闪花身上。
“闪花不愿意,在厂子里就跟三勇闹起来了。说什么也不走,呼天抢地的,三勇没忍住打了她。”
“嘶~~~”翠花缩缩脖子。怎么上手了,不至于。
淑红意识到这里面的差别:“闪花是不同意离开厂子,还是不同意离开家?”
艳红沉默了一会,艰难开口:“她说她不离开厂子,三勇要走就一个人走,她还在厂子里干。”
翠花一拍大腿,“这算啥,不该走的走了,该走的不走,这不是更糟糕了吗?”
翠花又转向淑红,“大哥找三勇说的时候,说明白为啥了吗?三勇知道艳红为啥要闪花走不?”
淑红点点头,“三勇知道,所以闪花赖着不走,三勇就打了她!”
翠花又问艳红:“二勇知道这些事不?”不等艳红说话,淑红气哼哼地说:“二勇他当然知道。”
“那二勇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当然是赶快让闪花离开,他敢说不吗?家良都找他了!”
翠花掰扯明白了,事情现在是这样:几家子都知道这事。二勇、三勇、艳红都想让闪花离开厂子回家,闪花自己却赖在不走。
她怎么这么不要脸!
她在这里无亲无故的,不要脸天下无敌,可三勇要脸啊,他都在家里待不下去了,要去南方打工了!
如果三勇铁了心要去南方,那必然得带着闪花一起,要不然三勇自己走了,留下闪花算个什么事?这么大一个炮仗!
“再跟闪花谈谈,说服她一起跟着三勇出去,有了自己的事业,就没有这么些事事了。”淑红说。
谁去跟闪花谈谈呢?
三个女人一起看向翠花。
我?
虽然翠花不想跟闪花谈,但看看眼前这三个女人,都不合适。
艳红肯定不行;淑红是她妯娌,平时处得也不好,这样说跟撵她走似的;翠兰离她太远,没有交情;只有翠花这个小姑子,跟闪花在家处过一段时间,又没有利益牵扯,算是比较适合说话的。
翠花来到厨房,想给闪花打打下手。
“哎呀,大过年的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翠花你就去屋里歇着吧,跟娘说说话,我来做就行。”
闪花热情地把她往屋里推。
翠花肯定不能走啊,继续赖在闪花身边。
“你家房子建了这两年,没大住啊。听说三勇和你又要去南方了?”
闪花慢慢转过身来,一脸默然,刚才的热情褪得一干二净。
“如果你也是来劝我走的,还是闭嘴吧。我不会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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