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魂魄穿过朱红廊柱,听见那女人用谈论天气般的口吻决定她孩儿的命运时,她才明白死亡不是痛苦的终结,而是永恒折磨的开端。
寒意不再是肌肤的感受,而是成了她存在的本质。
苏婉清的魂魄悬浮在世子府冰冷的夜空中,下方是灯火通明的亭台楼阁,丝竹管弦之声隐约从宴客的方向传来,与竹意居的死寂形成了残酷的对比。她看着那辆装载着她尸身的破旧板车消失在巷弄尽头,心中没有悲伤,只有一片被烈焰灼烧过的、寸草不生的荒芜。
恨意是唯一的坐标,牵引着她飘荡的魂体。
她不由自主地,朝着世子府最中心、最温暖、最奢华的那片光芒飘去——栖梧苑。
穿过厚重的墙壁,越过精美的屏风,内室里温暖如春,银丝炭在兽首铜炉里烧得正旺,驱散了冬夜的严寒。空气中弥漫着清雅的百合香,与她刚才所处的血腥和腐臭宛若两个世界。
世子妃苏玉华已经换下了一身沾染了晦气的衣裳,穿着一件柔软的杏子黄寝衣,正慵懒地斜倚在窗边的贵妃榻上。钱妈妈垂手站在一旁,低声禀报着什么。
“……已经处理干净了,娘娘放心,绝不会留下任何首尾。”钱妈妈的声音带着完成任务后的轻松。
苏玉华满意地点点头,端起手边一盏温热的牛乳,轻轻啜了一口,脸上带着一种卸下重负后的惬意。
“那个孩子呢?”她放下茶盏,问道,语气随意得像在问一件新得的首饰。
“回娘娘,瑞哥儿在乳母那里,吃了奶已经睡下了,乖巧得很。”钱妈妈连忙回道,“良医正也看过了,说哥儿身体康健,是个有福的。”
“福气?”苏玉华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他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她坐直了身子,神色变得正式了些:“传我的话下去,将军府三姑娘苏氏,福薄命浅,于三日前为世子爷诞下麟儿后,不幸遭遇血崩,药石罔效,已于今夜丑时……殁了。”
她的声音平稳,清晰,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令人去将军府报丧,依……依庶妃的规制,准备丧仪,务必办得‘体面’些,别让人挑了错处。棺椁……找个由头,尽快发还出城安置了吧,就说她命格冲撞,不宜久留府中。”
漂浮在空中的苏婉清,魂体剧烈地波动起来。尽管早已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但亲耳听到苏玉华如此轻描淡写地决定她的“死因”,安排她的“后事”,那冰冷的恨意依旧如同潮水般汹涌。
庶妃的规制?体面的丧仪?一口薄棺匆匆打发?真是天大的讽刺!她连尸身都已不知被弃于何处!
“至于瑞哥儿……”苏玉华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志在必得的光芒,“明日便去宗人府记档,世子嫡长子夜承瑞,生母……世子正妃苏氏。”
生母,世子正妃苏氏。
这轻飘飘的几个字,像一把烧红的铁钳,狠狠烙在了苏婉清的魂魄上!她几乎能听到自己魂体被灼烧的滋滋声!
她的孩子!她拼了性命生下的孩子,从此以后,名正言顺地成了苏玉华的儿子!他的人生,他的记忆里,将永远不会有一个叫做苏婉清的生母存在!他会对着这个杀母仇人,亲昵地唤着“母亲”!
“娘娘圣明!”钱妈妈躬身道,“如此一来,瑞哥儿便是名正言顺的嫡出长子,任谁也说不出半个不字。娘娘的地位,更是稳如泰山了。”
苏玉华脸上露出了真正舒心的笑容,那是一种剔除了眼中钉、肉中刺后,志得意满的笑容。
“总算……了却了一桩心事。”她轻轻舒了口气,抚了抚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眼神幽深,“只盼着,瑞哥儿能带给我好运,让我早日……”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下去,但钱妈妈已然会意,谄媚地道:“娘娘洪福齐天,定能心想事成。瑞哥儿就是个有福的,定能给您带来嫡亲的弟弟!”
主仆二人相视而笑,室内一片“祥和”气氛。
苏婉清的魂魄在房间上空剧烈地翻腾,她想要尖叫,想要扑下去撕碎那张虚伪的脸,想要告诉所有人真相!
可她做不到。
她只是一缕无形的、不被任何人感知的幽魂。她穿透不了实物,影响不了任何人,她的怨恨她的呐喊,都只能在这冰冷的空气中无声地消散。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苏玉华如何颠倒黑白,如何窃取她的孩子,如何享受着用她的性命铺就的荣华和“安稳”。
她死了,死于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而杀她之人,正在她的“灵堂”之上,安然地规划着如何用她孩子的名义,巩固自己的地位。
魂兮归来,归来的不是安宁,而是被禁锢在仇人身侧、日夜灼烧的永恒业火。这栖梧苑的温暖馨香,于她而言,是比竹意居的冰冷更加刺骨的酷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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