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夜无殇的奏表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入了宫中。苏玉华的罪行条条桩桩,证据确凿,骇人听闻,震惊朝野。皇帝御笔朱批,准其所奏,废黜苏氏世子妃之位,贬为庶人,其生死,由世子府自行处置。
圣旨下达的当日,苏玉华便被除去了所有代表身份的钗环服饰,换上了一身粗糙的灰色囚衣,被两个面无表情的粗壮婆子架着,拖向了世子府西北角那处终年不见阳光、阴冷潮湿的地牢。
地牢的铁门沉重而冰冷,推开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一股混合着霉味、血腥气和绝望气息的寒风扑面而来。苏玉华被毫不留情地推了进去,踉跄几步,跌倒在铺着潮湿稻草的地面上。
铁门在她身后重重关上,落锁的声音清晰而决绝,仿佛将她与过去那个金尊玉贵的世子妃生涯彻底割裂。她挣扎着爬起来,疯狂地拍打着冰冷的铁门,嘶吼着:“放我出去!我是世子妃!我是将军府的嫡女!你们不能这样对我!夜无殇!你负心薄幸!苏婉清!你这个贱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她的声音在狭小、空旷的地牢里回荡,带着凄厉的回音,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只有墙壁上渗出的水珠,滴答、滴答,如同为她敲响的丧钟。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两个时辰,也许只是一炷香的时间,地牢外再次传来了脚步声。铁门上的小窗被打开,一丝微弱的光线透了进来。
苏玉华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扑到门边,透过小窗,她看到了一张她此刻最恨、也最不想见到的脸——苏婉清。
苏婉清穿着一身素净的月白襦裙,外罩一件银狐皮斗篷,在这阴暗肮脏的地牢外,显得那般洁净,那般高高在上。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胜利者的得意,也没有复仇后的快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你来干什么?!来看我的笑话吗?!滚!你给我滚!”苏玉华扒着窗口,面目扭曲地咆哮。
苏婉清没有理会她的叫嚣,只是对身后跟着的婆子微微颔首。婆子上前,打开了牢门,然后默默退到远处守着。
苏婉清迈步,踏入了这间充满污秽与绝望的囚室。她站在哪里,哪里仿佛就自动隔开了一片无形的、洁净的区域,与周遭的肮脏格格不入。
“姐姐,”她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如同在谈论天气,“我来看看你。”
“谁要你看!你这个贱人!都是你!是你害了我!”苏玉华目眦欲裂,恨不得扑上去撕碎她。
苏婉清轻轻摇了摇头,目光如同穿透了时光,落在了遥远的过去:“不,是你自己害了你自己。从你决定将我接入府中,作为你固宠工具的那一刻起,你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她顿了顿,看着苏玉华那疯狂而充满恨意的眼睛,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知道吗?其实,我死过一次。”
苏玉华猛地一怔,随即嗤笑:“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没有胡说。”苏婉清的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笃定,“就在你端来那碗‘补药’,毒杀我之后……我的魂魄,并没有立刻消散。我飘荡在这世子府上空,整整……八年。”
苏玉华脸上的疯狂僵住了,瞳孔骤然收缩。
“那八年里,我什么都看到了。”苏婉清的声音如同来自幽冥,冰冷地钻进苏玉华的耳朵里,“我看到你是如何假装慈母,将我的瑞哥儿抱在怀里,听着他叫你‘母亲’;看到你是如何在他面前扮演温柔,背地里,却吩咐钱妈妈,将‘朱颜醉’一点一点,下到他的饮食里……”
“不……你闭嘴!你胡说!”苏玉华尖声打断,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我看到他原本红润的小脸,如何一点点变得苍白;看到他聪慧灵动的眼神,如何被病痛和药性侵蚀得黯淡无光;看到他夜里因为脏腑疼痛而蜷缩呜咽;看到他在你假意的关怀下,强颜欢笑……”苏婉清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但那眼神,却依旧冰冷地锁着苏玉华。
“我看到他那么小,那么瘦,躺在床上,气若游丝地问乳母,‘父亲……今天会来吗?’……他看到你进来,还努力地想对你笑……”
“别说了!我让你别说了!”苏玉华捂住耳朵,疯狂地摇头,脸色惨白如鬼。
“我看到了最后……”苏婉清逼近一步,声音如同最终审判的锤音,重重敲在苏玉华的心上,“在那个风雪夜里,他那么难受,呼吸那么微弱……他看着我……哦,不,他看不到我,他看着虚空,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喊了一声……‘娘亲’……然后,就再也没有醒来。”
“啊——!!!”苏玉华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猛地松开捂住耳朵的手,双手死死抱住自己的头,仿佛要将那些话语从脑海里驱逐出去。“不是的!不是的!你骗我!你滚!滚啊!”
她的精神防线,在苏婉清这平静却无比残忍的“叙述”下,彻底崩溃了。那些她刻意遗忘、深埋心底的罪恶细节,尤其是瑞哥儿临死前的情景,被如此清晰地、血淋淋地摊开,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死了,被你亲手毒死的。”苏婉清看着她癫狂的模样,眼中最后一丝波澜也归于沉寂,“而你,甚至没能听他好好叫你一声娘亲。”
说完这句,苏婉清不再停留,转身,步履从容地走出了地牢。沉重的铁门再次关上,将苏玉华和她的疯狂、她的绝望、她的罪恶,一同锁死在了这片永恒的黑暗里。
地牢内,只剩下苏玉华歇斯底里的哭嚎、尖叫和意义不明的呓语。她时而诅咒苏婉清,时而呼唤瑞哥儿,时而癫狂大笑,时而痛哭流涕。苏婉清的话,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将她拖入了无尽的精神地狱,反复折磨。
当夜,值夜的婆子按照惯例,从小窗递进去一碗稀薄的、勉强果腹的粥食,却见苏玉华蜷缩在角落,背对着门口,一动不动。
婆子唤了几声,没有回应,心中起疑,连忙唤人打开牢门。
只见苏玉华双目圆睁,瞳孔涣散,脸上凝固着一种极致的恐惧与扭曲的表情。她的脖颈上,紧紧勒着一条从她那身粗糙囚衣上撕扯下来的布带,布带的另一端,系在牢房里唯一一处凸起的、锈蚀的铁钩上。
她用自己的衣带,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结束了了她罪恶而可悲的一生。
消息传到漱玉轩时,苏婉清正站在窗前,望着天边那轮清冷的残月。
云翠低声禀报完,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脸色。
苏婉清沉默了片刻,缓缓闭上眼,轻轻吁出一口气。
大仇,终于得报。血债,终以血偿。
然而,大仇得报的此刻,她的心中却并无多少快意,只有一片历经沧桑后的空茫与疲惫。瑞儿终究是回不来了,那些逝去的生命也无法重生。
但,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恶贯满盈者,终食恶果。这世间,总算还留存着一分公道。
她睁开眼,目光重新变得坚定而清澈。前世的债已了,今生的路,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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