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哑巴”穿过昏暗的走廊，张默的心跳逐渐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决绝。能力的“视野”收敛到极致，只维持着最基本的风险监控，如同一柄收入鞘中的利剑，隐藏起所有锋芒。他知道，面对教授，任何情绪波动和思维破绽都可能被无限放大。
他们来到了工场一个堆放废弃原料的偏僻角落，这里灰尘弥漫，鲜有人至。教授背对着他们，正“专注”地观察着一台早已锈蚀报废的机床残骸，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哑巴”无声地退到入口处把风。
教授没有回头，声音平淡地响起，打破了沉寂：“图书馆的书，好看吗？”
开门见山，没有丝毫迂回。教授果然知道了。
张默没有试图否认，那只会显得愚蠢。他同样平静地回答：“枯燥的法律条文，打发时间而已。”
教授缓缓转过身，镜片后的目光如同两汪深不见底的寒潭，落在张默身上，带着一种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的审视。“c区3排7架2层，”他轻轻报出坐标，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那本《政策法规汇编（2015年卷）》，我记得里面关于金融诈骗的量刑标准，写得尤其……详细。”
张默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教授不仅知道他去拿了东西，甚至连具体是哪一本都一清二楚！图书馆里一定有他的眼线，或者，他对自己行为的预判已经精准到了可怕的地步！
“我只是偶然翻到，觉得有些……案例值得回味。”张默强迫自己稳住心神，语气依旧不起波澜。
“回味？”教授向前迈了一步，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是回味过去的失败，还是……规划未来的出路？”
气氛瞬间绷紧！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起来！
张默沉默着，没有回答。他知道，任何解释在此时都是苍白的。
教授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却没有任何温度：“你是个聪明人，张默。我一直很欣赏你的聪明。但聪明人最容易犯的错误，就是以为自己可以左右逢源，可以脚踏两条船。”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如同手术刀般锋利：“墙外的风，吹得是猛了些。但你想过没有，为什么那阵风，偏偏在这个时候吹进来？为什么那个记者，能混进参观团？为什么老周那种懦夫，敢突然递纸条？”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重锤，敲打在张默的心上！教授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怀疑甚至可能确定，叶薇的出现和老周的举动，背后有更深层次的原因，或许……本身就是某个更大势力博弈的一部分？而他张默，不过是恰好被卷入漩涡中心的一颗棋子？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张默只能继续装傻。
“不明白没关系。”教授的语气忽然又缓和下来，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很快你就会明白了。因为‘最终测试’的时间，提前了。”
最终测试！张默的心猛地一沉！
“原本还想让你再多适应一下，但看来，外面的朋友们有些等不及了。”教授慢条斯理地说，“我们需要一个……明确的信号，来确认一些事情，也来让某些人彻底死心。”
“什么测试？”张默沉声问。
教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头看了看工场高处那纵横交错的钢结构横梁和粗大的供电线路，目光中闪过一丝狂热：“一座监狱，就像一个精密的仪器。动力，是它的心脏。你说，如果心脏突然停跳几分钟，会发生什么？”
张默瞬间明白了教授的疯狂计划！他要对监狱的供电系统下手！制造一次大规模的、人为的停电事故！这远比老刘那次小打小闹要严重千百倍！在全面停电的黑暗中，监控失效，牢门电子锁失灵，通讯中断……整个监狱将瞬间陷入无政府状态的混乱和恐慌！那将是真正的灾难！
“这太疯狂了！会死很多人！”张默脱口而出，无法再保持冷静。
“混乱是阶梯，死亡……是必要的代价。”教授的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性，“而你的任务，就是成为我的‘眼睛’。在停电发生前，精确找出备用发电机启动的延迟时间，以及安保力量在极端混乱下的最初反应模式和集结路线。我要最准确的数据，这关系到我们能否在‘新时代’到来时，占据有利位置。”
新时代？教授果然在谋划着超越越狱的、更庞大的计划！他想要趁乱掌控整个监狱？还是另有所图？
张默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这个“最终测试”，不仅是要用无数人的安危来验证系统的脆弱，更是教授对他忠诚度的终极考验！如果他拒绝，或者数据有误，下场可想而知。如果他配合，就将成为这场巨大灾难的帮凶，双手沾满鲜血！
“我……我的能力还不稳定，可能无法提供准确数据。”张默做着最后的挣扎。
“不，你可以。”教授笃定地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我看得出来，你‘看’到的东西，已经不一样了。你能看到‘结构’，看到‘阴影’，不是吗？别再隐藏了。这是你的宿命，也是你唯一的价值。”
教授彻底摊牌了！他早已洞悉了张默能力的进化方向！
“做好准备。”教授最后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时间就在下次大规模户外劳作时。到时候，我会给你具体的指令。”
说完，他不再看张默，转身和“哑巴”一起离开了角落，留下张默独自一人站在灰尘和阴影中。
张默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最终测试，即将到来。
一边是教授疯狂而致命的计划，一边是藏在蓄水池里渺茫的生机。
他站在了命运的十字路口，这一次，没有任何退路。
他必须做出选择。
为了活下去，他是否真的要踏过无数人的尸骸？
（第九十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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